——充满憎恶的声音传入耳中。<br />——其，萦绕耳边久久不散。<br />——充斥着愤怒的声音追了过来。<br />——其，令人恐惧不知所措。<br />——杀意裸露的声音铺天盖来。<br />——其，捏紧魂魄迟迟不松。<br />——自己越是挣扎着活下去，就会伤害到越多的人。<br />——这让自己心怀歉疚抬不起头，如今仍旧溺水其中。<br />——脖子，被绞紧了。<br />被人骑在身上，轻盈的身体压在身上，封住了自己的动作。<br />双腿纤细的膝盖压着双肩，剥夺了身体的自由。眼前，绞紧自己脖子的雪白手臂上有数道擦伤，令人不禁出神感慨仿佛鲜花绽放。<br />——越绞越紧，越绞越紧，越绞越紧，脖子被掐死了。<br />「————」<br />眼前的双瞳充盈着激情。<br />愤怒的双眼大睁得滚圆，空虚的绝望扩散其中，深入肺腑。<br />朦胧之中只觉得这双空虚的眼瞳深处，仿佛有种摄人心神的力量。<br />「啊，……唔」<br />——左右挣扎，伸手蹬腿，上下扭身，双脚凄惨地拍打地面。<br />这并不会在挣扎着要逃走。<br />自己早就不打算逃了。即便如此仍旧挣扎的双脚，并非体现了求生的欲望。而是纯粹的痛苦诉诸肉体的结果。<br />大脑缺氧，精神弃生，而肉体却正想法仍在挣扎<br />这一切是如此的乖离，自己的这份表里不一是如此丑陋。<br />无法平静地迎接死亡。想要平静地迎接死亡。<br />若是能够尽可能稳妥地，镇定地，如沉眠一般死去是最好的。<br />但是，无法如愿。何止是无法如愿，根本就是晚节不保。<br />「唔，唔，唔」<br />嘴角吐泡，眼球瞪得像是要飞出眼眶，不过数日就瘦得跟个电线杆一样的身体扭动着，发出野兽般的呻吟。<br />这算是死有应得的结局吧。<br />这算是死有应得的死法吧。<br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最后变成这个样子的呢。<br />「——有什么，好奇怪的」<br />声音忽然传来。<br />那是与野兽般的呻吟声截然不同的，冰冷，却又，澄澈的音色。<br />手勒着脖子，双瞳充斥愤怒的那个人，薄唇之中言语轻吐。<br />「————」<br />问我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我不知该如何回答。<br />说到底，根本没什么好奇怪的。根本就没的东西，这问的是什么。<br />这个问题是如此蛮不讲理。像是在猜谜，很不亲民很没逻辑。<br />即便再怎么逼迫也回答不上来。然而，无话的时间是如此的令人难受。<br />蛮不讲理毫无逻辑，为天命所作弄，所抛弃，这究竟是第几次了。<br />「——有什么，好奇怪的」<br />没什么好奇怪的。<br />「呼，嘿、嘿嘿」<br />那么，就是问的人有问题了吧。<br />或者说，自己不知不觉中，其实是在享受这个瞬间吗。<br />被女性骑在身上，绞尽脖子，感到很开心吗。<br />如果是这样，还真是讨厌啊，理性的感想如是流露。<br />「——有什么，好奇怪的」<br />没什么好奇怪的。明明没有，却一遍一遍投来这个问题。<br />连投，都不是。毕竟这个距离。连投都不是。<br />这个距离彼此接触，连呼吸都能感受得到，抬起头看着对方女性的娇颜，声音基本是抹上来的。毫无顾忌地抹了上来。<br />甚至不是逼问，甚至不是辱骂，只是将纯粹的憎恶以声音包住——。<br />「有什么，好奇怪——的。<br />一遍又一遍提出的问题，忽然在中途烟消云散。<br />「——」<br />眼前女性的脸向左一摇。<br />就那样，身体歪倒立不起来了。整个身体瘫倒在了白雪上。当然，压在脖子上的手了松开了，窒息的死亡道路半途而废。<br />「——咳，哈」<br />咳嗽着，喉咙涌上一股血腥味。<br />萎焉的肺部膨胀，再度萎焉，将缺少的氧气输入体内。这也是生存本能的条件反射。没有正常人能够拒绝呼吸以求一死。<br />不过现在暂且不想谈论自己还正不正常。<br />「————」<br />直到前一刻还对死亡泰然处之的心境一消而散，现在正死死抓着氧气这一生的执着不肯松手。拼死地、拼命地、无可救药地满足自己的这份贪欲。<br />这样，无数次无数次，让冰冷的空气充满肺部之后，发现。<br />「————」<br />渐渐地，堆积的白雪中，女性横倒在浅雪之上。<br />血色不畅的面容与嘴唇，将女性那超脱常识的美貌，升华到了进一步的美。虚弱的呼吸呵出白雾，虚弱的生命征兆反而使其熠熠生辉过目难忘。<br />她的穿着，与雪天的风景是如此的不搭。<br />制服的肩头和腿部都露出在外，在这寒气下布料的厚度也完全不够。脖颈以及耳朵这块容易受凉的部分暴露风中，光是看着就有种切身的痛楚。<br />孑然一身——不过，别说这位女性，自己这边也是一样。<br />「————」<br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合不上牙齿在打颤。<br />不清楚这是因为这份寒冷，还是因为胸口淤积的这份憋屈。<br />不过，这个瞬间比起自己身体的变化，还是眼前的女人更让人难以移开目光。<br />「——姆」<br />女性倒在雪地上，半张脸都埋在了雪里，仍旧不掩她的美丽。<br />她那纤瘦的身体只让人觉得，维系她生命之火的仅仅是无尽的憎恶与暴怒，那浑身上下的创伤还能活下来实属不可思议。<br />「————」<br />雪白的景色中，自己与女性的周围躺着无数的尸体。<br />这群意图蚕食，贪享生命，凌辱灵魂的卑微野兽，在女性的风面前都只得曝尸。因此，在场的活人只有两位。自己，和这位女人而已。<br />而且，或许马上就要变成一位，甚至零位了。<br />「————」<br />在似乎有嘀咕什么女性身旁缓缓起身。<br />冻僵的双手手指发红发黑。体温显著下降，冰冷的手指没有知觉。只有微微的瘙痒，是手指还与身体相连的些微证据。<br />如此孱弱的手指颤抖着，尽力举起了人脑袋大小的石头。<br />这块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正好近在眼前而已<br />可举起它便有了不为人知的安心。<br />一瞬间，自己手上的这块石头，看成了与倒地的女性十分相似的另一女性的脸。<br />她或许有冲自己微笑过。可是，自己心里最后被刻下的印象，却仅剩下如恶鬼般残酷的杀意与敌意。<br />双手抬起石头，抛开这个想法。<br />淡红的眼瞳看到这个动作，以微弱，却清楚的声音说道。<br />「——绝对，要杀了你」<br />——石头砸上硬物的声音响起，沉闷的声音在铺雪的森林回荡。<br />——那一天，罗兹瓦尔·L·梅瑟斯边境伯的宅邸，悄无声息地崩坏了。<br />讽刺的是，最先意识到崩坏征兆的是为了维持宅邸，比任何人都要拼命挣扎的女性，也正因此，这个行径是如此的毒辣。<br />「————」<br />本来，宅邸的主人罗兹瓦尔，于她有无以回报的大恩。<br />所以，在维持宅邸的女仆姐妹不在之后，知晓无人照顾家主的她，立马感到了主人这边。<br />看到主人彻底改头换面的模样，一道异常的刺痛插入她的胸襟。<br />无论是闪着妖异的光辉、时刻充满自信的异色双眸，还是好听了说是奇特、坦白说就只是兴趣莫名其妙到极端的小丑妆容，亦或是仿佛在抓挠他人审美观的衣服选择，都从罗兹瓦尔的身上失去了光辉。<br />与那样的他再会，她——芙蕾蒂利卡紧紧握拳。<br />「可不能让事情就这样结束。哪怕是为了那些孩子，我也要」<br />保护好自己的居身之所，本打算为此不辞性命的。<br />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成果，但也是为了好而开始采取的行动。<br />为了重整宅邸积极工作，手把手教会虽然还不了解事务仍打算帮助自己的少女，牵手支撑有气无力身处倦怠的消沉主人，每天好不繁忙。<br />结果芙蕾蒂利卡根本无暇停下歇息。<br />有时，艰难的心境是她脚下受挫，但她仍旧拼命抬起了头。<br />若是在这里受挫倒下，可没脸见自己心中的那些人了。<br />不知何时，忘却了笑容。不知何时，忘却了夜晚的清闲。<br />即便如此，芙蕾蒂利卡仍旧拼命地，仿佛捞回水面上消散的水泡一般，想要护好自己心爱的一切。<br />然而——，<br />「——啊」<br />当芙蕾蒂利卡注意到的时候，宅邸的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br />在脚步被凝固在冰冻得雪白的走廊下，自己身处何处都不清楚了。<br />熟悉的宅邸，化作了显然不同的另外一番模样。<br />用心打扫的走廊，每天犹豫餐点的厨房，为了照顾操心的人们而奔走的日常，都在芙蕾蒂利卡的眼前，封进了白皑皑的世界。<br />而做出这件事的——，<br />「大精灵、大人……」<br />「抱歉了，芙蕾蒂利卡。你没有错。——只是，我想要保护好自己最重视的东西，这么做是最正确的」<br />说着，灰色毛皮的小猫在空中摸着猫脸。<br />大小不过一手掌，然而，这娇小的身躯之中潜藏着莫大的力量——大精灵，帕克。<br />不敢相信。但是，已经毋庸置疑。<br />他正是让宅邸陷入白色终焉的本人。<br />「为什么，要这么做……」<br />「我说过的吧？我的一切行动，都是为了莉亚。——我之所以赞成莉亚离开森林，是因为那孩子的希望，也是为了那孩子的安全。但是，这里已经没有那份价值了。是不小心哪里失误了吧」<br />「————」<br />「我看错罗兹沃尔了。他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br />帕克摇摇头，不带感情地放言道。<br />这句话，让芙蕾蒂利卡呼吸一屏。然后立马，咬紧了自己锐利的牙齿。<br />「——作为女仆，无法容忍对当家主人，对老爷的侮辱」<br />「你也是个可怜娃。只有你，之前拼命地想要保护这个已经末路的地方」<br />「别的一切都过去了一样。事情，还没有完」<br />她放话道。在自己毫无胜算的大精灵面前。<br />小猫在芙蕾蒂利卡的面前，圆圆的眼瞳微眯，怜悯之色浮现。神情到表情，都是如此的有人情味，于是芙蕾蒂利卡身体前倾，<br />「艾米莉亚大人，可是会伤心的」<br />只希望这一句话，能让大精灵产生些许的踌躇，以此创造芙蕾蒂利卡的胜机。<br />但是，然而——，<br />「很遗憾，我可是很宠莉亚的。毕竟我可是离不开自己孩子的父母猫」<br />大精灵的身上，没有出现片刻的踌躇，也没有丝毫的胜机。<br />自己与他们眼中世界的不同，让芙蕾蒂利卡咬牙切齿。<br />而这份感情未来得及变化为后悔、悲叹、亦或是其他。<br />不过一阵白风吹过，仅仅如此，芙蕾蒂利卡这位女性，便冻住了。<br />这就是，罗兹沃尔邸崩坏的开始。<br />魔人注意到崩坏征兆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br />「————」<br />魔人好似幽鬼一般走在自己的宅邸中。<br />鞋底冰冷的空气呼呼作响，寒风吹拂后脑。<br />缩了缩头，同时惊讶于自己还能对寒冷产生生理反应。<br />最近，挑衣服，化妆都是完全交给芙蕾蒂利卡的。<br />那位开朗而又拼命的少女，在这一切为时已晚的地方，仍坚持想要报恩在努力着，这让自己本应无所感触的内心隐隐作痛。<br />——罗兹沃尔的悲愿，不知何时，无声地步入了死局。<br />「拉姆、雷姆……」<br />恐怕，契机是失去那对鬼姐妹的时候。<br />那两个人，是罗兹沃尔实现自己悲愿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关键。她们不在了，回过神来，罗兹沃尔已经孤零零一人。<br />漫长地四百年，一直祈愿至今的道路被封死，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罗兹沃尔便再也无法靠自己的双足站起来了。<br />「——拉姆」<br />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是自己最为后悔的名字。<br />——本来也考虑过变成这样的可能性。<br />甚至说，自己也知道这次尝试风险很高，变成这样的可能性高得多。所以，罗兹沃尔为了自己加了一份保险。<br />希望在自己的一切结束的时候，有能够乐意接纳自己的人而那个人比自己还要先走一步，这让罗兹沃尔最后的齿轮也失调了。<br />「————」<br />所以现在，罗兹沃尔对于自己走在冻结的宅邸内感到不可思议。<br />自己已经没有站起来的气力，也没有走出去的理由了。<br />『老爷，请快恢复过来。这种状态，那两个人——』<br />芙蕾蒂利卡无数次这么呼唤自己。<br />芙蕾蒂利卡鼓励着气力全失，精神倦怠而消沉的罗兹沃尔，为了让心力憔悴的主人振作起来鞠躬尽瘁。<br />所以现在，自己还有能够在冻结的房内走路的力气。<br />所以现在，在这漫无目的的路途中，自己的目光望到了窗外的景色。<br />所以现在，望见了那雪白的世界，以及在力图抗争的金发少女。<br />「————」<br />自己或许是想着必须要保护她。<br />也可能只是条件反射。<br />自己的内心，还留有能够反射性地判断出必须这么做的想法。<br />所以现在，罗兹沃尔缓缓抬起手臂，试图放出庞大的魔力——，<br />「——！」<br />这瞬间，罗兹沃尔十分勉强地躲过了向着自己脖子砍来的一剑<br />「——哦呀，没想到这个都躲得开。难道说，顶尖宫廷魔术师阁下，不仅仅不是魔法，连体术都有所涉猎？」<br />轻佻的声音从罗兹沃尔身后传来。<br />一位深藏青色头发的青年以让冰冻的走廊生热的速度踩着草履鞋一滑而过，转过头来。<br />「刚才的动作，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的。说真的我感叹了」<br />身着蓝衣脚踩草履鞋，看起来和这地方格格不入，腰间插着两把刀，其中一把已经出鞘，搭在肩上敲着。<br />五官工整，笑起来很好看。稚嫩而又淘气的闪亮眼瞳给人印象深刻，长发的姿态给他人一种中性的印象。<br />不过，从他身上释放出的超脱常识的剑气——光是身处其中就已经浮现出了千万次自己被斩杀的模样，在这份鬼气下也难求什么普通的感想了。<br />「如果除了魔法也有点本事的话，我倒是不用那么心有余辜了。毕竟，太过碾压了有违我的美学。啊不，如果要我下手我是会下手的，只是，想尽可能不让人觉得我是坏人」<br />「和传闻一样废话很多啊……」<br />「诶！我的传闻？哎呀，好头痛呀。我的名气都传到这里来了？嘿嘿嘿，希望不是什么奇怪的传闻吧」<br />青年口吐连珠，害羞地笑笑挠着头。<br />望着对方的模样，罗兹沃尔为了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缓慢的思考开始点火，加速。<br />兴许是这份热量有功，左臂产生了灼烧的感觉。<br />「————」<br />「说起来，那只手不快点处理可是会失血过多死掉的吧？」<br />「多谢你的忠告」<br />青年的指摘让罗兹沃尔一抿失去血色的嘴唇。<br />罗兹沃尔的左臂，从上臂那被漂亮地切断了，就仿佛人偶一般毫无现实感地切落在地。<br />避开瞄准脖子砍来的那刀的时候，手臂还是被带走了一只。<br />说是处置，罗兹沃尔手放到伤口上，一瞬间用火烤止住了血。剧烈的疼痛冲上脑髓，但也仅仅是让面部稍稍僵硬了一下。<br />看到如此粗暴的应急处置，青年双目微瞪。<br />「我还以为，魔法使会更加软弱一点的。安喵差不多就是那样……啊，顺带一提安喵是我的熟人」<br />「我知道，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君」<br />「————」<br />「波拉奇亚帝国最强的战士，『九神将』之首吧？一将位置所拥有的『青色雷光』之名，在鲁古尼卡也是大名鼎鼎」<br />「这可真是，光荣至极」<br />罗兹沃尔沉声说完，青年——塞西尔斯·赛格蒙特优雅地鞠了一躬。<br />丝毫不隐瞒身份，也没必要伪造身份的态度光明正大。<br />见他有些戏剧的言行，罗兹沃尔叹了口气。<br />「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在鲁古尼卡决定下一代国王的时期，波拉奇亚帝国竟要违反条约做出如此暴行」<br />「啊，这是误会。现在我算是九神将休业，或者说失业吧，和帝国完全没关系，宣称上是一般的……流浪的最强剑士」<br />「————」<br />「我这不是在耍你。我的行动帝国一点也不知道。当然对阁下的忠诚还是在心里……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br />塞西尔斯以夸张的肢体语言强调了这和帝国无关。要从心底相信他是不可能的，但确实无法理解帝国这么做的理由。<br />于是，罗兹沃尔左右异色的双眸微眯，问塞西尔斯。<br />「那么，就更奇怪了。你不惜丢下帝国一将的地位来到这里。到底，是有什么缘由让你做到这一步的—呢」<br />「很简单。——有人说好了愿意给我指名通往天剑的道路」<br />「天剑」<br />这个词让罗兹沃尔皱起了柳眉。<br />见此，塞西尔斯说着「没错」深深点头。表情仍旧保持笑容，但眼睛中所包含的感情有着决定性的不同。<br />『青色雷光』是以喜怒哀乐中的喜为享受砍人的。<br />然而，这个瞬间波拉奇亚最强的这双眼中，有的不是喜悦和快乐，而是更加强烈而炽热的，说白了——，<br />「没能向生者传达的悲愿。被人指出来，而且还说愿意帮忙……这样一下，要我怎么能不接受」<br />「真意外。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愿意做别人的提线人偶的人」<br />「受他人操控，与自己接受命运准备的舞台，不只是主观上的区别而已么？我身为这个世界的明星、主角接受了这个剧本。那么，在此基础上加入剧本中没有的台词与演技不就是演员大展身手的时候么？」<br />塞西尔斯耸了耸肩，感情再度回归双瞳，罗兹沃尔同意地点头。<br />原来如此，他的主心骨强得可怕。这份强固，就是塞西尔斯在胜利累积的过程中构建出来的哲学。<br />要扭曲他的信念，对于四百年为了执着活到今天的罗兹沃尔而言实在做不到。<br />甚至对于渴望不变的罗兹沃尔来说，他的哲学可以说是杨枝甘露。<br />「我大概，不讨厌你这种人。反而还欣赏。不过，这是我的职责……鲁古尼卡王国，顶尖宫廷魔术师，罗兹沃尔·L·梅瑟斯边境伯，你的项上人头，由我收下了」<br />这或许是出于敬意，塞西尔斯将手中的到收回刀鞘。然后，另一把刀应声而出，美丽的剑身现世于界。<br />那柄刀的美丽堪称魔性，这是一把蕴含了非比寻常的力量的魔剑——。<br />「——一番刀，『梦剑』正梦」<br />「会侵蚀拥有者魂魄的一柄魔剑么。——塞西尔斯君，我能问个问题吗？」<br />面对流露的鬼气，罗兹沃尔满不在乎地立起一根手指。<br />单臂，浴血，在冷冻的大气中正面对峙古今无双的剑豪，这种情况下问问题，塞西尔斯也以不合时宜般的轻松态度疑问道，<br />「怎么了。要问我的弱点吗？ 我的弱点，就是不会听人说话，以及过了二十岁仍旧不知沉稳。帝国的议会上也经常会提出这个议题」<br />「你雇主的名字是什么？」<br />听到这个问题，塞西尔斯眉头轻挑。<br />然后放低剑身，后足拉远。缓缓前倾上半身，<br />「市侩口中称他恶党，异端，因为他的做法暗地里骂他『肃清王』……但是，他要我告诉你正确的名号」<br />先说完这些，塞西尔斯用舌头润了润嘴唇。<br />然后故意吊了一下胃口，告知道。<br />「————」<br />名词化作言灵，抵达鼓膜的刹那，宅邸的地板爆裂，塞西尔斯消失了。<br />那速度快到，让人以为他人间蒸发了。<br />『青色雷光』在这瞬间，名副其实地迅如雷鸣。<br />因此，交错只在一瞬之间。<br />然而，在那刹那的交锋中，罗兹沃尔浅浅一笑，嘀咕道。<br />「果然，是你吗」<br />在这句话还未化作声音流入天地，『梦剑』的轨迹更快一步。<br />然而，在一切消散至彼岸前，罗兹沃尔的意识思考着。<br />在宅邸的少女们还安否。<br />那些被自己的悲愿所牵扯，结果，没能留下任何幸福。<br />——自己没有致歉的资格与时间，就这么，一切烟消云散<br />『传送门』的原理本身很单纯，就是让禁书库的门和其他门相连。<br />因为这单纯的效能，『传送门』的应用性很高，足以让人自吹是个优秀的魔法。然而，正如千万其他魔法那样，『传送门』也并非万能。<br />原理都知道了，其有用的效果也能成为弱点。所以，禁书库的存在以及『传送门』的效果，对外部是避而不谈的。<br />是的，外部的人，是不知道的。<br />——因此，这也是必然。<br />「这是何等的讽刺」<br />在碰到禁书库门扉的瞬间，贝阿特丽丝就知道这是在诱敌深入。<br />广阔的宅邸内，明明有无数的门扉可以选择，但贝阿特丽丝却没有选择权，只能被导向一扇门。<br />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让其他的门无法打开就行了。<br />『传送门』的封印方法，在于只要让连接的门无法选择就行了。<br />只要严格按照这个方法实行，宅地内能够开门的地方就能限定成一处。而且，为了利用这个方法而出力了的人，是自己重要的哥哥也大半有所理解。<br />天平会倾斜也是没办法。这是她们之间的不成文规定——。<br /><br />因此而怨恨哥哥却是不妥。因此，贝阿特丽丝并不对哥哥抱有怨言，仅仅是一言不发地打开门，前去面对。<br />「——哟，贝阿特丽丝」<br />打开门的另一头，他随意地举起手向贝阿特丽丝打了个招呼。<br />他的声音他的态度，自己都还记得。所以，一阵恐惧游走贝阿特丽丝的全身。<br />记忆中的脸，与眼前的脸，细节完全不一致。<br />哪怕大致和记忆对的上，但这个人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了。<br />「你这什么眼神」<br />在昏暗、低迷的眼神前，贝阿特丽丝摇了摇头。<br />他的变化如此巨大，令人拒绝、否定，甚至还想再来一抹嫌恶。<br />罕见的黑发与黑瞳一如既往，发色却失去光泽，眼瞳则是沉淀着漆黑的感情。<br />眼眶周围带着仿佛阴暗的黑眼圈，瘦骨嶙峋的面容与隐约可见的手指仿佛死人一般苍白。<br />身着黑色的长衣，皮肤的露出极少——在同一黑色的服饰中，显眼的是那橙色的围脖。只有那个部分，凄惨地背叛了他阴郁的印象。<br />自那之后，过了许久。<br />但，即便如此，这变化也太大了。人类，是能如此改变的吗。<br />「你，似乎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br />「你倒是没变嘛。成长期丢了？一般来说，都两年了也该更成熟一点了」<br />回应贝阿特丽丝的声音十分嘶哑。<br />两年、了吗。既然本人这么说，那大概就是过了这么久吧。<br />不过两年，贝阿特丽丝看来真是一眨眼得短。这对人类而言，特别是眼前这位人类，究竟意味着多久的年月呢。<br />——足以让他拖着这幅死尸，回来复仇吗。<br />「还记得吗，贝阿特丽丝。我们，在这里一起吃过饭」<br />「——。不记得了。我应该没和你一起吃过饭」<br />对峙的人类说出的话，让贝阿特丽丝皱起了眉。<br />两人面对面，在宅邸一楼的食堂。隔着披白布的桌子，在正中央的席位坐下后，人类向贝阿特丽丝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br />对于贝阿特丽丝的回答，对方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袋。<br />「……啊啊，是啊。你不知道啊。嗯，刚才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br />「发生什么事……算了，这种事问了也没用的吧」<br />一瞬间，贝阿特丽丝内心闪过一份踌躇。<br />但是，少女瞬间将其压了下去，立马将这多余的想法随着警戒一起封了回去。然后，随意地向着这位人类，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掌。<br />其中包含着保护禁书库的管理员的矜持——或者说，为了无人希望的殉职而产生的缥缈使命感。<br />「你所想的复仇或许是你正当的权力。但即便这样，贝蒂我也有自己的职责。为此……」<br />「————」<br />贝阿特丽丝贯彻自己的职责，瞪着他意图阻止他的暴行。<br />见此，他的表情微微一僵。那看上去仿佛是有某种难以忍耐的感情，趁这机会贝阿特丽丝踏出一步——，<br />「别这样，贝阿特丽丝。——你不是契约了，要保护我的吗？」<br />——这个瞬间，出现致命性停滞的，是贝阿特丽丝这边。<br />「……啊」<br />契约，这个读音随着一股冲击贯穿贝阿特丽丝全身使其僵硬了。<br />然后这份僵硬，无视贝阿特丽丝的意志，始终固定没有解开。<br />这不是精神上的原因。而是物理上，动作被定住了。这是——，<br />「抱歉了。这样就动不了」<br />贝阿特丽丝的身旁，好似从影子之中冒出来一般出现了一个人。<br />那是一名随意地穿着黑色和服，尖锐的口牙叼着金色烟袋的兽人——身材高大的狼脸男性。<br />他如细如线的眼睛俯视到自己腰部的贝阿特丽丝。那难以分辨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贝阿特丽丝轻声挤出话语。<br />「这、是……」<br />「类似束缚了影子，谍报员的不可思议技能。就当是忍术吧。不用担心，不多久就会解开的。……你可是，我的恩人」<br />身体僵硬，被剥夺自由的贝阿特丽丝只能任其诉说。<br />诉说的话语平静自如，共同的回忆没有错误。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走近过来，眼神昏暗，却没有危险。<br />贝阿特丽丝自认为他来造访的目的是复仇。但是，这个人类的眼神，在贝阿特丽丝看来和复仇者实在相去甚远。<br />因为她在那充斥着昏暗光辉的黑瞳中，看到了触动人心的某种东西。<br />「那个时候，多亏你放跑了我，我现在才活着。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个」<br />「这阵仗就为了这事……那你，还真是会惹麻烦。……真的，太会惹麻烦了」<br />「抱歉。但是，我知道了。贝阿特丽丝」<br />贝阿特丽丝咬着牙说出的话语被盖过，他缓缓左右摇头。唇边勾起一抹微笑，微微低头看着贝阿特丽丝。<br />回想起来，他可曾这样笑过。就在那短短的，自己放他进禁书库的数小时里。<br />贝阿特丽丝正回想着，他伸出手说道。<br />「——你和我，是一样的」<br />「————」<br />眼角下垂，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眼瞳回到了当初最开始见到的少年模样。<br />回到了住宅的那几天，他变得神经质之前的模样。<br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只能死了，已经放弃一切了，而你救了我。现在，我也无数次无数次，会想起那个夕阳」<br />「你……」<br />「我很感谢你，贝阿特丽丝。……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杀掉我」<br />「——」<br />这究竟是感谢，还是怨言。<br />无论如何，他带着眼泪笑着说出的这句话，让贝阿特丽丝瞠目结舌。<br />然后，接受了自己造成的影响，接纳了将他内心侵蚀的那份绝望。<br />自然，僵硬的身体自由了，伸向前的手臂垂下了。然而，虽说已经自由，自己却已经没有抵抗的力气。<br />因果报应，实在是太说服人了。<br />「贝阿特丽丝，我很感谢你。我大概，是喜欢你了。在那段时间里，只有你真的让我依靠」<br />「……这告白，还能再差劲一点吗」<br />「还真是」<br />贝阿特丽丝心境空虚地回答了他的话。<br />然后，在他浅笑的黑瞳中，贝阿特丽丝看到了真实。——明白了，其中所含有的昏暗感情，自己很是熟悉。<br />这是内心被纷繁的情绪穴居，最终连希望也被蚕食的不详病巢。<br />——名为绝望的病，在他的心里，自己的心里，筑巢穴居。<br />「哈利贝尔，给我苦无」<br />说完，站在贝阿特丽丝旁的兽人眉头一挑。<br />沉默着旁观两人对话的兽人叼着烟袋上下晃着。<br />「……你确定？」<br />「给我苦无」<br />再次命令后，兽人左臂纵向一挥。<br />随后，食堂的地面一声响，黑色的铁块刺在地上。他蹲下身拔出刺在脚边的东西，紧握确认手感<br />漆黑的铁块，是取人性命的形状。<br />「我很高兴，你还能记得契约」<br />明明都被你利用了，贝阿特丽丝有这么想。<br />不过，他的声音似是真心在注视那遥远过去的喜悦。怎么都让人无法升起苛责的念头。<br />「你，颜色分明，真漂亮啊……」<br />「————」<br />然而，贝阿特丽丝瞪大了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浮现。<br />模糊的视野中，他平静地看着自己。一眨眼，眼泪沿着面颊落下。流着泪，她想见证他到最后。<br />他说，他和自己，是一样的。<br />那么，现在的他，肯定就是现在的自己。<br />那个时候，自己做的事情，或许给他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扭曲。<br />而这一切因果循环，回到了自己的这边。<br />如果，他现在，想要拯救贝阿特丽丝的话——，<br />「你」<br />「————」<br />贝阿特丽丝发麻僵硬着的舌头颤抖着，说出话语。<br />如呼吸般嘶哑的言灵，让眼前的他，动作微微停了下来。<br />这是给自己时间。表露出了哪怕是怨恨，也愿意接下的觉悟。<br />而在这份觉悟前，贝阿特丽丝——，<br />「——你是，贝蒂的，『那个人』吗？」<br />这个问题的意义，他肯定不知道。<br />贝阿特丽丝也没有期待过能得到答案。<br />只是，最后的最后，若是不可避免，自己一定要问。<br />「是啊」<br />——所以，他的微笑与首肯，让贝阿特丽丝的内心粉碎成渣。<br />微笑中带着亲爱，言语中带着温柔，举起的刀刃中带着祝福。<br />「我就是，你的『那个人』」<br />一颗硕大的泪珠，从少女泛红的脸颊滴落。<br />「溺水者攀草求生，我老家那边有这么一种说法」<br />男性盯着铺在地上的红绒毯听到这句话。<br />绒毯与男性的脸距离很近。<br />说到近，男性的呼吸间隔前后也很近。心脏的跳动好似闹铃般快速跳动，呼吸好似全力跑过原野后一般急促。<br />这位男性是年近六十的老年人。<br />别说儿子连孙子都成年了，活过的年数也可以拿出去吹嘘一番了。<br />立场上，也与众多人有所交谈，并且博弈过。其战斗经历已经足够自夸，对于看人的目光也是有着自信。<br />虽不敢自称旷世奇才，但也有着过人的才智，人生也算活的有滋有味。<br />所以，他对自己的现状，还如在梦中无法理解。<br />——自己，现在正跪在与孙子年龄差不多的人面前。<br />「稻草，懂吗？ 大概，稻草总有的吧……总之，就是麦子之类的东西。就是说，溺水的人会慌不择路，哪怕抓到草了也无法得救，但还是会去抓」<br />「————」<br /><br />「简单点说，这个格言就是说人要死的时候会不惜一切想活下去。不过和急中生智之类的又不同。那边是有机会扭转局势的，但稻草就只是垂死挣扎」<br />脑袋上的人滔滔不绝地说着。<br />大半听起来都是没什么用的废话，但自己又不能错过一句话。若是惹他不开心了会怎么样，可怕的传闻可是一抓一大把。<br />他，得势的这两年，残酷而阴险的传闻不绝于耳。<br />与他敌对的，家人，有关系的人，都被以各种手段逼上绝路，杀鸡儆猴，势力壮大犹如破竹，是结社『昴星团』的代表。<br />为评价可怕的功绩与其鲜有人为的毒辣手段，人们以此称呼不报姓名的他。<br />——『肃清王』。<br />「————」<br />男子所跪的是，不知何时悄悄潜入四大国，统领了里社会的结社本部。<br />建筑内豪华绚烂的家居、绘画，穷极荣华富贵到令人觉得庸俗，而他作为商谈对象在这个会客室受到招待。<br />王身为代表，坐在房屋内的王座——正可谓是宝物的至高王座上俯视着来客。<br />灿烂夺目的外观与奢华富贵的设计，其涉及到的金额令人头晕目眩。常人千百辈子都无法匹及的资产被拍在眼前。<br />这是在夸耀结社——不对，夸耀王的力量，哪怕是再迟钝也能一眼理解。若是有人无法理解，那他在踏进这个房间后，就见不到房屋外的太阳了吧。<br />而夸耀力量，也就是财力的并不仅仅是物品。<br />墙边肃然排列着数十位男性，个个都是天下闻名的武者或佣兵。用金钱雇佣他们是虽说可行，但那得花费多少的金钱啊。<br />而且是数十名，光是维持这个队伍就需要莫大的金额。<br />而若要以为这些都只要钱都能买到，那王座左右侍立的异样存在，足以让下跪的男性感到自己见了鬼。<br />——超脱常识之人，『礼赞者』哈利贝尔，『青色雷光』塞西尔斯·赛格蒙特。<br />卡拉拉奇都市国家，与神圣波拉奇亚帝国。<br />将两国各自的最强之名收入囊中的两位战士，守护左右。唐突出现的结社，其率领的一帮人能够为所欲为，不需要更充分的理由了。<br />「希格尔木先生？」<br />「————」<br />在自己差点失神的时候名字被叫到，男性——希格尔木的心脏停了一拍。<br />只见手托腮的肃清王笑容消失，昏暗的黑瞳望着希格尔木。<br />希尔格木正如被握住了心脏一般喘着气。<br />嘴唇一开一合渴求着氧气，试图解释什么。然而，看到希格尔木的可怜反应，肃清王耸了耸肩。<br />「啊—，抱歉感觉很无聊吧。歪楼是我的坏习惯。一直如果不东扯西扯，我就不太敢说正事」<br />「没……这，我」<br />「我还在说话」<br />「————」<br />王的右手抵在唇边，左手指着男性。<br />他平静地盖过男子的辩解，男子后背冒出大量汗水。如此仿佛凝固般沉默了数十秒，感觉上却好似永远般漫长。<br />「——抱歉。我不是想威胁您。只是，还望您包涵，这边两个人，和其他人都是我雇来的所以会听话，但您不是吧？所以怎么说……我给自己个定心丸，抱歉」<br />「————」<br />语气十分平静，还是敬语，光是这样就够异常了。<br />肃清王很懂礼貌，会对敌人予以敬意，然后毫无犹豫地行使暴力。<br />王的声色，诉说的话语，在听的这方看来只觉得像是内心有异。青年战战兢兢，看起来毫无自信的眼神，仿佛要看穿自己的内心所想，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br />他那，昏暗的黑瞳中，发出的问题仅有一个。<br />——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br />「————」<br />当然，自己应当表示自己不是敌人。<br />可是，希格尔木的话语权被剥夺，被禁止出声作答。<br />若是出声，若是还以眼神，若是以态度表明，说不定反而惹其不快。<br />这份恐怖缠绕老人的内心，将人生最漫长的十几秒化作了永恒。<br />感觉这一切只是个笑话的，都已经死了。<br />结社的做法过于激进，四大国里社会的中枢，大部分惨遭毒手，变成了已经一无所有的病巢。<br />要活下来，只能避开病魔，或是克服病魔。<br />而，这克服的方法，只有名为顺从的全面投降。<br />不可沾染的不治之症，老人正是没能逃脱，才到这一步的。<br />一切的回答都已事先想好，下定了服从的决心来到这里的。<br />但是，希格尔木在这里才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br />自己仿佛被绑住手脚，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被扔入水中，呼吸痛苦，喘着气渴求氧气。在陆地上，在房间里，在这视线下，溺于水中。<br />「————」<br />这、不是病，是诅咒。<br />肃清王是受到了无可消抹的诅咒。<br />病态的恐惧让其目光暗淡，无法消去的疑神疑鬼将其内心侵蚀。<br />他，畏惧人类。畏惧，猜疑，憎恶他人。<br />正因为自己心怀着最大的恐惧，他才会为了寻找是否有其他同样被恐惧侵蚀的人奋发，而让他人染上同样的症状。<br />溺水者，王在一开始就这么说了。正如其言。<br />现在，若是能得救，哪怕是一颗稻草希格尔木都会抓着不放。<br />「那么……对了，说到稻草。拼命苟活……嗯，所以我能理解。希格尔木先生您，来到我这里找我谈话，这，合情合理」<br />「————」<br />「我，喜欢合理的人。比起谈着谈着突然揍过来的人要值得信任。虽说不知道你传闻怎么听我的，但请别用传闻来判断我这个人。……我，不怎么想掀起什么风口浪尖」<br />说着，肃清王想着这边张开左手。然后，似是在表示该这边说话了，将手微微向前一伸。<br />「啊」<br />忽然，希格尔木犹如定身被解除了一样，口中大喘着气。<br />一瞬间，害怕这是否会触到王的不悦，然而眼前的青年不作反应。<br />耐心等待的沉默，似是，终于将希格尔木拉回了这个世界。<br />「希格尔木先生？」<br />「啊，不……万分抱歉。我方也诚如送来的书信所示。希望能与结社的各位，长久地合作下去」<br />希格尔木言辞慎重，没有太过巴结地表明了立场。<br />听完，肃清王迷上双眼，微微思索，露出微笑。<br />「————」<br />这个微笑的表情，忽然让其恢复到了外貌年龄，让希格尔木吃了一惊。<br />然后，王对受惊的希格尔木深深点头，<br />「那就愉快地合作吧，希格尔木先生。详情，请在之后和负责这一块的人谈。这才是聪明人」<br />「啊……」<br />「今后，也请关照我们结社」<br />肃清王抬起手，微笑着结束了商谈。<br />听到这句话希格尔木缓缓起身。跪地的身体僵硬，差点跌倒在地，但可算是站稳了，长长呼了口气。<br />「万分、感谢。今后，也请关照我们」<br />「嗯」<br />总算是咬准字眼，说完了最后的招呼。<br />然后，希格尔木向颔首的肃清王低头表示要退下。<br />「————」<br />安心感与成就感在内心如暴风肆虐。<br />数秒前还如铅块般压在身上的紧张感淡去，男人的脚步自然轻快了起来，想起等待自己归去的家人面容，点着头。<br />总算是撑过了大风大浪，看到希望了——，<br />「——？」<br />就在这时。<br />后背传来一声轻响。<br />那是耳濡目染的硬币声音。<br />和硬币从手上滑落到地面时候的声音很相似。<br />「背面」<br />简短的一声。<br />这意味着什么，希格尔木还未理解——，<br />「————」<br />老人的视野倾斜，与地板平行了。<br />比起跪下的时候，离绒毯更近了。——而这，就是临终一幕。<br />「————」<br />哈利贝尔眯眼望着被砍头的男性遗体。<br />手法发干脆利落。<br />老人的手脚没有痉挛，头落在绒毯上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死。由于这个尸体除了失去性命以外并不满足尸体的条件，因此堪称得上是一件艺术品。<br />不过，尸体只是尸体，自己并没有评价其美丑与否的兴趣。<br />「唔，唔呕呕呕……」<br />看到尸体喷出的血，坐在王座上的少年捂着自己的嘴。<br />明明都已经看过无数次尸体，已经人变成尸体的过程，精神却还是那么脆弱，完全没有习惯。<br />「自己下的命令结果还这样，这对死者也太冒渎了吧？ 虽然不强求习惯尸体，但至少能不能往减少制造尸体的方向努力一下？」<br />「我也不是想杀就杀的啊……的。虽说不忍直视，但至少要在现场见证。这算是最起码的……」<br />「自我欺骗呢」<br />对于用手帕捂着嘴和呕吐感奋斗的雇主，同伴的话语毫不留情。<br />当然，正确的是在场的同伴——塞西尔斯。雇主没有生气，正是证明了也知道自己的言行是自我欺骗。<br />于是，看到少年脸色苍白地靠近死人，塞西尔斯一句「不过这」继续道。他的视线转向倒地的可悲老人。<br />「老大的矛盾也让人看不下去。明明谈话这么和谐，突然就把人杀掉，这翻脸比翻书还快」<br />塞西尔斯说着鼓起脸表达不满。这不是二十多岁的男人该做的表情，但结合他精神上的不成熟，这种神情还真不突兀。<br />这要归功于他作为人类的帅气，与平时的言行吧。<br />总之，对于塞西尔斯的直言不讳，少年的表情也扭曲了，<br />「我不都说了。我也不是想杀他。对他也说过，我也是想尽可能信任他的。他看起来也没在说谎」<br />「那，为何？」<br />「因为哪怕看起来没在说谎，说谎的人就是会说谎」<br />看到塞西尔斯不可思议的表情，少年膝盖跪在王座上咬牙道。<br />这种干渴的人生观，表露了无人可动摇的强烈意志。<br />哈利贝尔，塞西尔斯都不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br />想来，是他在过去经历过让他坚信这点的事情吧。<br />微笑着，待自己亲切的人，其实抱有算计和疑念，那温柔对待自己的手指、口唇、最终将憎恶与杀意指向了自己的经验。<br />这种经验，让少年得到了学习。<br />「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我绝对，不会再上第二次的当」<br />少年抓住自己的肩头，指甲透过布匹嵌入肌肤。看那毫不留手的力道，显然已经抓破了皮肤，流出了血。<br />这种自残行为是他保持自我所必须的仪式，他身边的人，以及最终认识久了的部下都知道这点，因此没人来阻止。<br />少年似是由这份疼痛得到了满足，从王座上站了起来。<br />「尸体还请清理干净埋了。还有，派使者去这人的店里。把所有东西没收了，顺从的话别亏待人家。如果反抗还请连诛九族，把店烧了。转让完成以后，让下任负责人过来打个招呼。然后再判断捏死还是留下」<br />少年淡然地将指示说给屋内的人听。<br />不是对具体的人下令，而是来个人怎么样的粗略指示。<br />不求过程只求结果的做法，结果上说让结社良好运转了。功劳不具体到某人，而是所有人的功劳，以此使得结社的体制得以保持。<br />这么做的理由，以及必须这么做的弱点，所有人都有。<br />与其有人冒着危险观望局势使得自己失去一切，不如所有人全力去做事。——这算是某种理想的职场环境。<br />——或是家人、或是恋人、或是财产、或是性命以及其他。<br />以此为保险，保全自身是结社代表男人的行事主义。<br />这是畏惧的肃清王，一名胆小少年的战斗方法。<br />「老大，外套忘了」<br />「啊，谢谢」<br />哈利贝尔将黑色的外套披上站起身走向门口的少年肩上。<br />少年披在肩上，道了一句谢。——随后，哈利贝尔的胡须因为感觉到些微的杀意一颤。这强烈的杀意让哈利贝尔垂下了细细的眼睛。<br />杀意的源头，无需多想，就是眼前的少年。<br />恐怕，是因为自己站到了他身后。<br />「……哈利贝尔先生，我不想杀你啊」<br />「哈哈哈，那别杀不就好了。多使唤使唤」<br />「但是，道具太多自作孽岂不是要死。……轻敌致死，可是最惨的死法了」<br />少年低谷和考虑立马杀掉背后近卫的方法，穿上上衣。<br />这听起来只是随口抱怨，但少年的话并不是玩笑。若是可能，他已经下手了吧。<br />现在是单纯因为杀他的方式，杀他所需要的准备，以及杀了他的善后处理还不充分，所以比较之下，还是倾向于不杀的这方。<br />「老大，老大。那个人拿来的贡品，搬哪去？」<br />「贡品……里面，是什么？」<br />「里面……啊，是魔矿石。是从哪里听说老大喜欢这个了吧。都准备到这一步了还被斩首，越来越可怜这个人了」<br />「砍头是塞西尔斯先生独断吧……」<br />在房间入口被叫住的少年可恨地扭着脸。然后，对于态度单纯的是塞西尔斯一个叹气。<br />「魔矿石，就放我房间吧。其他的随你们」<br />「是是，一定。再就是，老大」<br />「……还怎么」<br />少年不开心地说道，而塞西尔斯对着少年指了指自己的眼，<br />「黑眼圈，变得很严重。差不多，该去公主大人那边小睡一下如何？」<br />塞西尔斯的话让少年狠狠咋舌。<br />塞西尔斯对此一笑置之，但他周围的其他男性都紧张地僵住了。生怕一个不开心就把塞西尔斯在这里做掉。<br />当然，若是那么做，要把塞西尔斯杀死在这里也没那么容易。把这个建筑里的所有战力都当作弃子，也只能让哈利贝尔和他打个平分秋色。<br />「——我考虑考虑」<br />所幸，少年没这么冲动，留下这一句话就转过身去。<br />于是，房间内一片安心，男人们目送代表的背影远去。只有塞西尔斯在挥着手，他的这份随意，也是哈利贝尔烦恼的一端。<br />「我不怎么习惯团体行动啊……」<br />哈利贝尔叼着烟袋，追上先走一步的少年。<br />他姑且是时间最久的近卫，护卫的工作是交给他的。总之，无论屋内屋外，能够伤到他的人不太有。<br />前者皆恐惧于他，后者则是大多不知道他的存在。<br />「————」<br />哈利贝尔眯眼注视这位慎重地评判一切的少年。<br />他当做本部的建筑物，除了会客室也装饰着众多艺术品和绘画，暴力展示自己的财力，专门强化防御。<br />以财力展示权威，夸耀力量只是为了减少多余敌人的苦肉之策。<br />少年说过，不战而胜，而这只能是理想。<br />当然，这么做也会有嫉妒这大量财力的人。结果，不管做什么都会增加敌人。少年的做法，从减少了敌人整体数量的角度说不失为一良策。<br />而既然敌人少了，那剩下的用暴力解决即可。<br />「哈利贝尔先生……请盯好塞西尔斯，别让他暴走」<br />「是是，交给我。老大你要去公主大人那？」<br />「嗯」<br />少年狠色回答，或许是因为接受塞西尔斯的建议让他感觉很屈辱。<br />两人就这样步入结社本部最深处——来到了起名『万魔殿』的建筑物最深处，把守森严的房屋门前。<br />——这扇门上，有着看着都令人战栗的大量锁头。<br />逼近五十的锁头数量，如是反映了这扇门里所藏之物的重要性，上锁人的周到执着于偏执。<br />但是，最能表现上锁人偏执的是，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把钥匙能够打开这些锁孔。<br />也就是说，这扇门用一般的方法是绝对打不开的<br />要打开这扇门——，<br />「——帕克」<br />「随叫随到喵喵喵喵——」<br />少年喊了一声，随着悠哉的声音与过剩的光影效果，灰色毛皮的小猫在出现空中。<br />外貌可爱态度逗人，然而实际上却是潜藏巨大力量的大精灵——被唤作帕克的他，飘在少年的肩头。<br />「呀，好久不见了。找莉亚有事？」<br />「帮我开门」<br />「姆姆姆，这种语气什么意思嘛。要是惹爸爸不开心了，就不让你见女儿了。多体谅一下女儿正处青春年华的父亲……」<br />「帕克」<br />少年喊了一身在肩头抚平凯撒胡的帕克。<br />看到少年浓浓的黑眼前，帕克无可奈何地按了口气。<br />「还真是撑到了极限啊。没办法。看在你努力的份上帮你开了吧」<br />说着，推脱了这么久的帕克短小的双手伸向门。然后，淡淡的光芒注入无数没有钥匙的锁孔。<br />「咔嚓——」<br />随后，淡淡的光芒化作冰钥匙，在锁孔内奏出开锁的声音。<br />打开打不开的门的方法——用作弊技制造没有的钥匙。<br />「这盲点还真是秒。一般人看到有钥匙孔，都会去找合适的钥匙。不过被人效仿了就糟了」<br />「还有魔法波长的问题。除了我以外的人若是这么做，立马就会让我和你们知道的。而且，我会一直和莉亚在一起」<br />「这倒是」<br />听到帕克的话，哈利贝尔表示同意。<br />少年把两人的对话甩到一边，手抚上开锁了的门，停下了。以莫名不悦的表情对站在身后的哈利贝尔抬头道，<br />「哈利贝尔先生，你可以撤了」<br />「是吗？ 我也想偶尔和公主大人打个招呼……」<br />「可以撤了」<br />随口说出的话，被淡然拒绝了。<br />哈利贝尔清楚地知道这里绝对不会妥协的。不过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他咬着烟袋退下了。<br />「要是出了什么事，记得随时叫我」<br />「————」<br />看到少年手放在门上，目带警戒地望着自己，哈利贝尔背过身去。<br />一直到走过转角，走出视野，少年的视线都直刺后背。<br />警戒心强到无可附加，这便是比起慎重更似胆怯的雇主，恩人。<br />「说是那么说，不过肯定不会叫自己的吧」<br />哈利贝尔倦怠地说着，抬起头，吐出紫烟。<br />烟雾触及天花板，无处可去烟消云散。<br />——感觉，似乎是在暗示自己这群人的末路。<br />少年睡眠时候的平静模样，仿佛陷入沉眠。<br />「————」<br />艾米莉亚盯着头枕自己的膝盖，睡入死亡深渊的少年。<br />眼睑周围有着如碳一般的浓浓黑眼圈，这诉说着少年眼中的睡眠不足，以及使他无法睡眠的残酷环境<br />「又一副没睡的样子」<br />「没办法。这孩子如今的立场，已经没什么空闲休息了。那是会偶尔想来向莉亚撒娇的啦」<br />艾米莉亚用手抚摸着他的额头、睫毛。见她对睡着的人为所欲为，飘在空中的帕克常常的尾巴卷在腹部叹了口气。<br />环视一圈艾米莉亚的『私人房间』。<br />房间是白色的。<br />墙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天花板和睡床是白色的，家具和窗帘都是白色的，屋里的一切都统一是白色的。<br />其中，艾米莉亚穿着的薄睡衣也是白色的，堪称病态。<br />这个房间，是艾米莉亚所能自由活动的范围。——被监禁在鸟笼之中。<br />不过艾米莉亚自己也很犹豫，这能说得上是监禁吗。<br />「现在莉亚你还在生这孩子的气？」<br />「……不、清楚」<br />帕克的问题让艾米莉亚迟疑回答。<br />不是难以启齿。只是，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了。<br />一开始当然是很生气，现在还想和好。<br />彼此之间都没有道歉与接收道歉的时间。那个时候的事情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用时间冲淡了，如今得过且过。<br />「但是，我还在生帕克的气。瞒着我偷偷做好了准备把我拉出来」<br />「抱歉啦。但是，没办法。总不能把莉亚交给那种状态的罗兹沃尔吧？把人拉到危险的地方和立场上，本人却变成那样也太不负责任了。这点上，仅考虑到莉亚的安危的话，这里正好」<br />「————」<br />「我和这孩子都不想让莉亚碰上危险」<br />所以帕克同意了悄悄把艾米莉亚带出罗兹沃尔邸，毫不犹豫地脱离了王选，并不吝出力借助结社。<br />只有艾米莉亚一无所知，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白色房间里，成了笼中鸟——。<br />但是，艾米莉亚也理解，自己没资格责备帕克的判断。<br />「结果，我什么都没能做到……」<br />决定鲁古尼卡王国下一代国王的王选——在这场战斗中，艾米莉亚惨败，而且还是不战而败。<br />其中最大的原因在于拒绝了参加王选候补的集合，结果，导致参加王选的权力被否认。同时这也意味着，艾米莉亚的后援罗兹沃尔·L·梅瑟斯边境伯的失势与他自身的崩溃。<br />简单点说，就是艾米莉亚没有表示要参加王选，身为后援的罗兹沃尔失去了其资格，艾米莉亚阵营在发挥其阵营的作用前就自我瓦解了。<br />结果，艾米莉亚就像是被撤去了梯子一样，无所作为不战而败。<br />「……我的愿望是」<br />创造一个没有歧视的世界。<br />身为半精灵，艾米莉亚稚拙地希望能够构建出生不决定人生的地方与环境。<br />但是，这个愿望还没说出口，就成为梦话消散了。<br />而这愿望的初衷，解放艾米莉亚的故乡——救出在艾日奥尔大森林化作冰雕沉眠的伙伴，也做不到了。<br />「与其继续在无法获得任何庇护的宅子无为地待下去，还不如回森林，但莉亚连这也不行。一开始受到密信的时候我也真的吓到了」<br />「……真的，吓到了。因为」<br />艾米莉亚以为这位回来的少年已经死了。<br />——不参加王选，造成这个命运的原因在于房屋佣人少女的死。<br />以魔兽为发端的骚动，最初牺牲的少女是雷姆。而因为她的死遭受怀疑的是正好暂住宅邸的外来人少年。<br />少年经受不住怀疑，逃出去了。而雷姆的姐姐拉姆追着少年也跑了出去——一直，没回来。<br />瓦解，恐怕是从那时候开始的。<br />知道雷姆的死因是魔兽的诅咒，已经是在附近村子的伤亡蔓延，无法挽回的失误接连而来以后了。<br />魔兽骚动的结果，罗兹沃尔没能把握挽回的机会就此失势。艾米莉亚也没能宣布参加王选就此不战而败，宅邸的状况每日愈下，一步步地步入无人期望的崩坏。<br />就是那时候。<br />在一成不变的无力感折磨下，本应不在的少年前来迎接浑噩度日的艾米莉亚了。<br />「————」<br />对帕克的回答没错。艾米莉亚，是对少年感到愤怒的。<br />丝毫不顾忌这边的情况，不作任何说明，离开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一句话都不带，还突然把自己拉出来。<br />艾米莉亚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塌，说不定就是从他开始的。<br />然而——，<br />「变成了那样……」<br />少年带着软弱的表情，带着因为不安与恐惧疲惫不堪的表情，带着远比现在难看的表情，挣扎着，哭喊着，前来向再会的艾米莉亚求救了。<br />就这样，看着孩子般哭闹的少年，艾米莉亚忘却了怒火。<br />这或许是太天真了。这或许是太好骗了。<br />即便如此，艾米莉亚也不觉得自己内心坚定到能够对孩子般苦难，最后婴儿一样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加以斥责。<br />于是，少年只会在求救的时候来到艾米莉亚这边。<br />他来到艾米莉亚这边，对自己在房间外做什么一个字也不提，仅仅是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的辛劳，然后将命托付到艾米莉亚的膝盖上。<br />这算是全身心的信赖吗，还是打从心底就没把人放在眼里吗，怎么理解看艾米莉亚，而艾米莉亚没能得出任何一边的结论。<br />「现在的情况，肯定很不健康……」<br />这状态非同寻常，哪怕是不谙世事的艾米莉亚也知道。<br />然而，艾米莉亚除了在这里接纳依靠自己的少年的泪水，看着他沉溺于一时的安稳以外，没有其他证明自己的办法。<br />「————」<br />少年来艾米莉亚这里，频度上是十天一次。<br />除此之外的时间，他一直在拼命挣扎，不惜牺牲睡觉时间。<br />他们，没怎么说过话。<br />只是，对于会来自己这里的少年，对于这十天一次的约会，艾米莉亚心里清楚。<br />「……昴你个，**」<br />——自己大概，是很期待的。<br />——抛起硬币结果是背面，仅仅如此便足以杀人。<br />主人如此异常的做法，让芙蕾蒂利卡无法隐瞒厌恶的感情。<br />芙蕾蒂利卡收拾掉会客室的无头尸体，把弄脏的绒毯换了，然后为『万魔殿』的佣兵们准备餐饭。<br />「用纯粹的运气决定他人的命运……这是当自己神吗？」<br />看到尸体变成尸体的过程，芙蕾蒂利卡自身的自卑也是一个原因，她紧咬锐利的牙齿，压抑住自己因为愤怒颤抖的内心。<br />听说芙蕾利卡·鲍曼之所以能被结社雇佣，是因为结社代表『肃清王』传说中的情妇——艾米莉亚的恳求。<br />那一天，宅邸充满了白色的冷气，芙蕾蒂利卡认为自己也被背叛的大精灵夺去了性命，然而，不知为何在这里醒来了。<br />那之后，她便被扣上项圈，在这里作为女仆，自己的憎恨对象所驱使。<br />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要受到这种对待。<br />「——老爷，打扰了」<br />主人的用餐，必须由芙蕾蒂利卡亲自送去房间。<br />只有芙蕾蒂利卡能负责这个，代表不会讲芙蕾蒂利卡以外的人做的食物放入口中。但这完全不觉的光荣。<br />说到底，这职责交给芙蕾蒂利卡并非出于喜好或是信赖。只是，确实芙蕾蒂利卡不会做这种蠢事而已。<br />「进来」<br />众多的锁打开的声音与倨傲的命令许可了芙蕾蒂利卡入室。<br />听从指示，芙蕾蒂利卡推着餐车踏入了主人的房间。<br />主人的房间与整栋建筑奢华的装潢和装饰截然相反，除了宽阔程度以外十分朴素，换言之就是毫无人情味的枯燥房间。<br />房屋四角放着众多书本，而且没有分门别类，而是将拿到手的书随便地塞在了一起，这对喜欢整洁的芙蕾蒂利卡而言难以忍受。话虽如此，周围主人十分厌恶他人的打扫。<br />恐怕，是怕被别人在房间里做什么手脚。<br />明知道没人能做到，却还是如此警戒，这超过了慎重更如胆怯——丑陋到令人蔑视。<br />「老爷，这些地上的书还是和平时一样？」<br />「……嗯。啊，拜托了。有人能看懂的话就让他看吧」<br />说着，主人挥了挥手表示毫无兴趣，那些都是散落在房间地板上，胡乱涂写的文章。<br />乍看之下，只是写错了扔掉的纸条，但这实际上，这就是结社的财源——肃清王所带来的无数神秘的一角。<br />「这些，或许没什么用。……引擎之类的又不懂。果然，还是食物方面的最好弄吗……」<br />主人嘀咕着，眼中似乎在盯着别的什么地方。<br />他口中所说的是至今为止从未有人见过，从未有人发现，从未有人知晓的知识与文化，算是入口，算是重终点。<br />一见到人，黑发少年便不断重复超脱常理的决断——但是，这兴许是命运的恶作剧，他有着数个前所未有的想法，有着开拓文化的才干。<br />他所说的众多知识的一角，吸引了在野的有能之士。<br />少年随口一言一步登上常人所无法理解的顶点，有能之士门就此耿直地检讨、议论、才终于得到了一项理论。<br />结果，这带来了莫大的利益，将一无所有的少年捧上了大恶党的地位。<br />『这个时候给**现代知识套路地开了无双，有够好笑的』<br />以前主人的这份功绩被赞颂的时候，芙蕾蒂利卡听到他这么自言自语。而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笑出来。<br />总之，在引发大量不幸的时候，同时带来大量的幸福，正是这位黑发主人的恶毒之处。<br />人性上为人所唾弃，但头脑却有着极高的价值。<br />如此难以相处的人，这世上一定不会有第二个。——从这角度将，他或许和罗兹沃尔很合得来。<br />「————<br />「芙蕾蒂利卡，用餐。你先咬一口」<br />考虑中，芙蕾蒂利卡利索地准备好了用餐。<br />这位少年，看起来只剩皮包骨。吃的并不差，大多是精神上的原因。<br />伤害、剥夺，遭人怨恨，却如此胆小，经常看他瘦回这样。作为负责餐点的人而言看起来很不舒服，但就是想吐也不能吐出来。<br />「老爷，好了」<br />不知为何准备的用餐有两人份。<br />所有的菜单都是两人份，用多一倍的餐具盛着，摆在桌子上。然后，所有盘子里的东欧关系芙蕾蒂利卡都要吃一口，试毒也是她的工作。<br />下毒倒是没考虑过。但要问想不想，还是想的。<br />只是，对芙蕾蒂利卡而言，女仆的工作占据了人生的大半。教导自己的人，与其有关的人，想到这些，就不想这么乱来。<br />「那么，先退下了，有时请随时」<br />「嗯」<br />主人不喜欢用餐时候旁边有人。<br />因此，准备完毕后芙蕾蒂利卡看差不多了，就离开了房间。<br />这一天，正要离开房间——忽然，目光停住了。<br />桌子上摆着结社成员的名字。<br />而名字的一旁，放着一个硬币。<br />瞬间，明白其中意义的芙蕾蒂利卡背后涌上藏不住的恐惧。<br />「老爷——」<br />「芙蕾蒂利卡」<br />转过头打算喊主人的芙蕾蒂利卡，发现空虚的黑瞳正盯着自己。<br />那空虚的黑暗，让芙蕾蒂利卡不敢呼吸。面对她，主人缓缓靠近桌子，合上了翻开的名簿。<br />然后，拿起旁边的金币，放到拇指上，<br />「——正面」<br />轻声一响，抛弃的金币落在她的左手上。接住硬币，确认了正反的少年向着芙蕾蒂利卡微笑道。<br />「是正面，芙蕾蒂利卡。——你弟弟和祖母，都平安了」<br />「——啊」<br />「出去。在我说可以之前不许进来」<br />芙蕾蒂利卡没有回主人的话，像人偶一样点点头。<br />然后，泪水上涌，炽热的水珠染湿脸颊离开了房间。芙蕾蒂利卡随即捂着脸跑了开去。<br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br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br />为何，会变成这样。<br />宅邸的那每一天，与不可爱的后背，可爱的后背，困扰的主人度过的那每一天都如此遥远——那段时光，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br />——密使传来联络，塞西尔斯单眼合拢，仰望明月。<br />「嗯，嗯嗯，嗯嗯嗯—」<br />就这么扭着头，扭着身子，长发拖至地面。<br />他本就不擅思考。塞西尔斯没什么学历，人生与学习无缘，穷极一生，虽说也不过二十年，仅仅专注在一件事上。<br />仅仅怀揣着剑客的骄傲，寒暑与刀剑相伴。<br />回望走过的人生，对于这种纷杂的事务真的只想敬而远之。<br />「那么，怎么呢。站在我的角度」<br />塞西尔斯竖起弯下的身姿，拨开摩擦地面的头发。然后，腰间刀鸣，向后一步飞跃，<br />「呐，哈利贝尔先生，你怎么想？」<br />「——搞嘛呀，那么大方的就来搭话了，这不搞得我躲躲藏藏的很丢人了吗」<br />城堡——万魔殿的阳台上，野兽忍者从月光下空间的影子中浮现。<br />隐身被看破的哈利贝尔挠挠头，走近态度无谓的塞西尔斯。<br />从怀里取出烟袋，点上火叼在嘴里，吸入紫烟，再吐出。<br />「刚才偷偷摸摸过来的跑腿是谁？」<br />「那个人？姑且，是『九神将』之一……在最强级别的忍者哈利贝尔先生面前，被发现也不稀奇」<br />「塞兄你根本藏不住事的啊。这不让我知道了你完全没和波拉奇亚帝国切断缘分吗？」<br />「但是，哈利贝尔先生不应该早就知道这事？」<br />「————」<br />哈利贝尔困扰地笑容在塞西尔之的指摘下笑意更深。<br />塞西尔斯也清楚，否认是没有意义的。<br />「本来我会协助老大就是阁下的命令。当然，被老大这么一钓就傻傻上钩了也不是假话」<br />「帝国的项圈……是要你适度诱导昴兄来为自己国家争取利益吧。那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知识，比起鲁古尼卡和古斯提科，也还是卡拉拉奇和波拉奇亚那边更容易接纳」<br />「没错没错」<br />塞西尔斯把手深入和服的袖管，肯定了自己是间谍。<br />塞西尔斯会协助结社的阴谋，正如其所说，是波拉奇亚皇帝的指示。不过，皇帝也知道塞西尔斯的脾性，并没有下达具体的指示。因为说了也记不住。<br />指示，塞西尔斯的职责说白了就是——，<br />「和平时一样，除了阁下以外，只要老大说杀就去杀」<br />「塞兄，你是不是比我这个忍者还像暗杀者？」<br />「哪里哪里，言过其实了。因为，像是一直潜身水里，在身体里藏毒，用影子里现身这些，我都做不来」<br />塞西尔斯摇头摆手谦逊道，坦诚了自己的外行。<br />作为忍者，作为暗杀者，在哈利贝尔的面前还望尘莫及。不过，若是正面决胜，哈利贝尔比不上塞西尔斯。<br />「那么，我和密使的会面正好被你抓了个现行，你怎么办？要在这里和我拼个你死我活？」<br />「这要看密使送的什么内容了」<br />「唔，内容啊」<br />「如果那是要你杀了昴兄，那为了阻止你就不得不一战了」<br />哈利贝尔手指夹着烟袋，吐出紫烟，头发在冰冷的夜风下飘动。<br />被这么直言会为了主君不惜性命战斗，塞西尔斯点头道「是哦」。<br />「我一直就很奇怪了，哈利贝尔先生为什么这么忠诚老大？我是因为阁下的命令，也没什么纯粹的忠诚」<br />「报恩」<br />「——。那位大人，做过于哈利贝尔先生有恩的事情？」<br />出乎意料的这句话让塞西尔斯不掩吃惊反问道。听起来或许会像是在贬低人，但哈利贝尔并没有这么理解。<br />不过，哈利贝尔望着夜空中的残月——，<br />「和昴兄相遇的时候，在卡拉拉奇的角落稍微出了点事。那牵扯到了四大精灵……然后昴兄把那事解决了」<br />「诶，四大精灵！我认识一个，和那种东西话根本讲不到一块儿去。能解决这种事……难道，老大其实比我想的要强……」<br />「不是不是。别用这种好战的角度去看。怎么说呢……虽然不知道解决的直接办法，但就是那个。昴兄偶尔会出现的异样先知。就是那个，那种感觉」<br />塞西尔斯收回出刃的刀，听到哈利贝尔的解释闭上了一只眼。<br />感觉有些能够理解，又有些难接受，因为塞西尔斯自己在某种层面上对身居老大的少年有所评价。<br />哈利贝尔说那是异样的先知，但塞西尔斯不这么认为。<br />那应该是出于对于万事未雨绸缪的方式，从胆怯中衍生出来的武器。而塞西尔斯尊敬，认同强者。<br />无论采取什么战斗方式，贪图胜利的人变是战士。<br />「我是属于剑客的，所以希望对方同样是剑客，那才更燃」<br />「塞兄、塞兄，我的事就谈到这吧？」<br />「是啊，已经可以了。反正，我又不是在怀疑哈利贝尔先生。和帝国不同，都市国家的头头各种机关算计……这比说是受谁指使更让人信任」<br />回答完，只见哈利贝尔不知为何消沉了垂下了肩。这让塞西尔斯不解，然后一拍手「啊」的一声想起来了。<br />「对对，我都忘了。是说刚才密使送来的内容啊」<br />「那能告诉我吗？」<br />「要是不说，可能会很麻烦。其实」<br />说到这，塞西尔斯露出满面的笑容，向哈利贝尔言道。<br />「——杀死原边境伯的凶手被查出来了，王国打算动真格来摧毁结社了」<br />——于是结束的瞬间悄然而至。<br />「今天得以会面，衷心表示感谢」<br />说着，身为客人被带到会客室的青年与『肃清王』正面而立。<br />「————」<br />这个男人杀了众多的人，执掌众多生命，握有众多把柄。<br />在他面前，大多数的人或是强壮镇定，或是虚张声势，然而——，<br />「——你心还真是大啊。明明人和我差不多」<br />「——。承蒙谬赞，心有惶恐」<br />低下头的青年身着黑色的西装与领带。<br />五官的线条柔和，眼瞳深处却隐约可见暗淡的黑暗。脸上的笑怕是充满虚伪，而且扔其被人看破也无妨。<br />并非自暴自弃，却也胆大包天。——这个青年给人的印象充斥矛盾。<br />「说起来，你是……」<br />「其实最近有位大人想要走各方面的生意。所以想先来结社打招呼，顺便呈上一点心意」<br />「这样啊，这，辛苦你了」<br />这种利索完成自己职责的态度很给人好感。<br />少年也效仿，平和地履行自己的工作。<br />「东西在这边。——听闻代表对这有所需求」<br />「诶」<br />从者搬来青年送上的赠品，打开盖子，其中的内容夺人眼球。<br />其中塞满了大量的势头——魔矿石，而且充溢室内的魔力浓度更上一层楼，彰显其纯度的精粹。<br />肃清王盯着赠品嘀咕道。<br />「哪种颜色的多？」<br />「——？」<br />「红色与蓝色偏多。不过，往深处看去黄色和绿色也多……看起来还蛮整洁的。还真是机灵」<br />意图不明的提问让青年一开始踌躇了会。<br />而代为回答的是站在王身边的塞西尔斯。听闻塞西尔斯的报告，王厉色点头，<br />「是吗，这可真不错。心意，我收到了。那么你……」<br />「小的是拉塞尔·费洛的使者」<br />「嗯，我知道了。那个，拉塞尔·费洛的。记清楚了。要是碰上了什么麻烦……」<br />说到这里，肃清王言语一停。<br />原因，在于使者青年张开手制止了他。<br />一瞬间室内喧闹了起来。制止王说话，这个行为会让肃清王怎么处置，护卫们都紧张了起来。<br />但是，其中只有哈利贝尔、塞西尔斯以及当事人青年很冷静，<br />「请稍等。实际上，赠品不仅仅是这些」<br />「——诶。有意思」<br />青年接下来的话，王如是回答，在场的紧张感去了一些。<br />然后，紧张感方散些许，青年深深点头。<br />然后——，<br />「——鲁古尼卡王国，对于肃清王的蛮横行径，予以如下回礼」<br />——随即，白光大作，吞没整个会客室，将其粉碎。<br />耀眼的光芒洪流，好似净化一般吞没了奢华灿烂的会客室、魔城万魔殿，将其化作灰烬。<br />还未明白发生什么便被白光蒸发的人有十八人——全都是能力出众，享有名誉的战士，但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br />哪怕有方法告诉已经被蒸发的他们事实，怕是也无人相信。<br />——将自己化作灰烬的一击，居然仅仅是挥了一下的剑。<br />结社的据点，崩塌了。<br />一道光辉君临，轰炸了要员们聚集的这个地方。<br />染手无数恶行，最终被世界所敌视的『肃清王』。<br />为了将其讨伐，亲龙之国派出的刺客，他是——，<br />「——『剑圣』家系，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br />蛮横地将一切努力付诸流水的神之铁锤，降临。<br />会客室被破坏，一个男性悠然而立。<br />燃烧的红发下的青瞳映照苍天，身着白色的近卫骑士制服，不受一丝尘埃的骑士中的骑士，正如一幅画卷站立其中。<br />骑士手中的那柄圣剑将一切灰飞烟灭。<br />仅仅一剑，就将闻名于世的名匠打造的钢铁轻而易举地化作齑粉。在这代价下，将作恶无数的男人，及其同伙一网打尽——，<br />「——能懂我吧，没有比能干的对手更让人觉得可爱的了不是吗？」<br />「————」<br />雷速穿越烟尘，猛烈的剑击袭向莱茵哈鲁特。<br />正可谓电闪雷鸣，『剑圣』整个人被向后击飞。然而，他的身上没有受到斩击。——全都用爱剑的剑鞘，挡住了。<br />莱茵哈鲁特没用手上的剑，而是扭转身形用剑鞘接下了斩击，这套杂耍让打出这一击的青年——塞西尔斯吹了声口哨。<br />「还真是老样子不太像人啊……我好开心啊，莱茵哈鲁特先生你一点没变」<br />「我倒是不怎么喜欢这次的见面，塞西尔斯阁下」<br />塞西尔斯草履鞋踢了踢粉尘飞舞的地面，将拔出的『邪剑』村正搭在肩上。这代替招呼的一剑与他的招呼让莱茵哈鲁特皱起眉头。<br />然后，他的目光聚向硝烟散去的房间，<br />「……没打到啊」<br />「是啊，没打到老大。毕竟有我和哈利贝尔的保护，要打到还是蛮难的吧。坦白说，我完全没有动身保护老大，所以功劳有十成是哈利贝尔的吧」<br />说着，塞西尔斯无忧无虑地用下颚示意房屋深处——烟雾散去的宝座那边，是手托腮的『肃清王』和将其护在身后的狼人，哈利贝尔。<br />「塞兄，订正一下。这不是我的功劳」<br />「诶！ 那，难道是我有什么隐藏的力量……」<br />「也不是。这是昴兄做的。……这个宝座，似乎有强大的力量守护。这件事对我们也没提过」<br />看到塞西尔斯盯着自己发颤的手，哈利贝尔摇头说道。<br />随后，哈利贝尔身后，坐在宝座上的『肃清王』站起身。然后抓住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橙色围脖，<br />「——你那一击我在盗品仓库就见过了。肯定会有所戒备的吧」<br />神情扭曲，露出的笑容痛人心扉。<br />这真是，『肃清王』——不，菜月·昴与莱茵哈鲁特的再会。<br />「昴……！」<br />「你抽了坏签啊，莱茵哈鲁特。要是你在盗品仓库没有救我，现在就不会这样了。——不过那样的话，你也没法见到自己心爱的主人了，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br />「——」<br />昴藏在哈利贝尔身后，向莱茵哈鲁特吐舌。<br />见那恶毒的态度，莱茵哈鲁特似是有所疼痛面色僵硬。盯着那目带悲伤的蓝色眼瞳，昴的表情如恶鬼般可恨。<br />然而那表情，忽然消失了。<br />「——什么嘛。你，果然还是黑白没变啊」<br />「——？黑白？什么意思……」<br />「闭嘴，骗子。——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被你杀掉」<br />感情冰冷地说完，昴似是失去了兴趣目光从莱茵哈鲁特身上移开了。就这么拍了拍哈利贝尔的肩，盯着与莱茵哈鲁特对峙的塞西尔斯，<br />「塞西尔斯，随你动手。我已经没兴趣了」<br />「——。我还不是很懂，不过看来我和老大的眼里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啊。那就让我心怀感激地收下这个劲敌了」<br />「眼里看到的不一样……哈哈，难怪。真是死到临头了还要逗我笑」<br />不知塞西尔斯的话哪里戳到了笑点，昴愉快地拍起了膝盖。<br />然后，笑声立马停止了。<br />「其实你还挺让我开心的，塞西尔斯。你没有把柄，我处不来啊」<br />「我是那个啥。——怕蛋黄酱」<br />「哈！」<br />塞西尔斯大言不惭的态度，让昴打从心底愉悦般地笑了。<br />哈利贝尔抱着发笑的昴，沉入影子。就这样，昴和哈利贝尔两人在危机面前，离开了这里——。<br />「站住！我还没说完……」<br />「——已经结束了。『剑圣』。如果不想结束，还请再追上来重来。在那之前，『肃清王』还算是忠实的部下会挡在你路上的」<br />「唔……」<br />莱茵哈鲁特打算去追不见的昴，然而脚下一道斩击划过。<br />这一击给地板切出了一道横线，攻击的瞬间根本看不见，这压倒性的剑速释放出超常的剑闪，这是领悟了剑之极致的人所挥出的一剑。<br />「遗憾，这个评价对我而言还有些受之不及。我还在登山的途中。虽然觉得自己只需要再跨越一步就能到了」<br />「到哪里」<br />「当然，是天剑」<br />瞬间，空气中爆音连连，那是大气被粉碎的声音。<br />那是达到一刀极致的剑士——不，剑客所释放的澄澈剑气。这已经步入魔性的领域，足以引发常识所无法衡量的事态。<br />剑的化身驻足原因，仅仅是一碰刀身，看不见的东西便已杀到。<br />「我期待很久了——能够和你一比剑术」<br />「……塞西尔斯阁下，我和你之前应该已经交过手。那次交手对我而言意义重大。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找我」<br />「当然，为求人剑合一。——唯有生死之间见真章」<br />二番刀，『邪剑』村雨随着妖异的光芒出鞘。<br />一番刀，『梦剑』正梦显露除了令人渴望受刀的美丽剑身。<br />存在于世的十柄魔剑·名剑·圣剑，其中两柄——不，<br />「——『龙剑』雷德」<br />『剑圣』随身携带，但仅有『剑圣』面对合适的敌人方会出鞘的剑，将其白亮的剑圣曝露。<br />出鞘的声音，无异与龙剑的喝彩。<br />「你也知道的吧，莱茵哈鲁特先生。我们面前有一道墙」<br />彼此手握圣剑·魔剑·龙剑，超人般的存在面对面。<br />一点点逼近距离，世界畏惧他们的冲击，大气正在扭曲。<br />「到达一定领域的人们，都会被一道墙壁挡住去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高强，有人或许已经放弃。但是，我是不可能放弃的。若是不超越那道墙，我将不会是我」<br />「————」<br />「那个时候，老大来邀请我了。说有跨越那道墙的方法……也就是说，如何与你以死相搏，彼此以剑相交进行搏杀。正可谓是——溺水者攀草求生」<br />「攀草……？」<br />「也就是说，我就是那个溺水的人」<br />这就是令塞西尔斯·赛格蒙特站到这里的唯一方法。<br />或者说，当自己身为剑客的夙愿被言中的时候，这便已经是必然的结局了。<br />『剑圣』瞪大了眼，塞西尔斯润润嘴唇。<br />然后，笑了，面带笑容砍人的『青色雷光』，宣告道。<br />「都是溺水的状态啊，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阁下。按雇佣我的主上说，我们这些强烈渴求什么的人，所有人，都是在水里挣扎。在从未见过的那什么『海洋』里，挣扎求生」<br />「————」<br />莱茵哈鲁特屏住呼吸。<br />于是，塞西尔斯压低身子，架起两把刀，脱下草履鞋。<br />「——剑客，塞西尔斯·赛格蒙特」<br />波拉奇亚帝国，一将，『青色雷光』——多余的称号都不需要。<br />此身，仅以一名剑客，渴望攀上天剑的道路。<br />——电闪，雷鸣，万魔殿雷霆千钧。<br />血花飞溅。——万魔殿细微的地震不断。<br />战斗的余波，猛烈摇晃的冲击，传到了艾米莉亚的个室。<br />挂在天花板上的灯猛烈摇晃，望着飞舞的尘埃，蜷缩在床上的艾米莉亚必须做出选择了。<br />「————」<br />他要自己留在这里。<br />这或许是在恳求自己「求你留下来」。<br />自己应该相信她继续等在这里，还是无视他跑出去。<br />由于自己的立场和心情飘忽不定，所以一直没能做出选择。<br />然而——，<br />「——莉亚，事情解决」<br />「诶……」<br />在激战的震荡中，帕克对睡床上的艾米莉亚说道。紫红色的眼瞳颤抖着望向空中，短小的手臂抱胸的帕克微微哼声。<br />听到解决这个词，这让艾米莉亚说不出话。<br />自己，又什么都没能做。<br />一直不去做出选择，然后把不做选择作为了结果。<br />自己也知道这种行为很卑劣，但自己还——。<br />不想明确对他、对昴的态度——，<br />「——莱茵哈鲁特在这里。昴输了」<br />「————」<br />艾米莉亚的思考，因为帕克接下来的话而僵住了。<br />「诶」<br />尚未成型的思考，使得不成意思的话语脱口而出，艾米莉亚目光睁圆。<br />听到解决，艾米莉亚认为肯定是昴赢了。艾米莉亚这个瞬间才发觉，自己从未怀疑过昴的胜利。<br />菜月·昴不会输。<br />不管对手是谁，他凭借自己的理论和疑神疑鬼作为武器肯定会胜利。将一切作为棋子，能够利用的兵卒全都用上，能够击溃一切敌人。<br />然后，当思考疲惫，想要寻求一刻安宁的时候会来到艾米莉亚这里——。<br />昴，已经会来自己身边，艾米莉亚坚信着。<br />「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催促莉亚做出选择，但这次不行了。必须做出选择了」<br />「选择……」<br />「是选择留在这里，还是出去」<br />不知道帕克了解到了什么地步，淡薄的语气中带着确信。<br />帕克俯视着紧握床单的艾米莉亚。他的表情一改往常的悠哉，更多的是对爱女的怜惜。<br />这是守望迷路爱女，对其选择的道路感到不安的父母心。<br />「昴对情报的管理很到位。结社的活动没有一点莉亚参与的痕迹。虽说其实是没参与，但毕竟在一起这么就了，肯定会有人妄加猜测，情报还是要管理的」<br />「没有参与，那我到底是什么地位？」<br />「从罗兹沃尔那被带走，然后被监禁了。现在，破坏了万魔殿的那群人里，似乎有一队伍是来救你的」<br />出乎意料的说明让艾米莉亚不禁哑然。<br />艾米莉亚被带出罗兹沃尔那无关乎自己的意志是没错。而自己为此生气，疏远昴也是事实。<br />但是，她没有拒绝走投无路前来寻求救赎的昴，而自己也一直看着他为了守护这短短时光而拼命。<br />即便如此，艾米莉亚还是能说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吗。<br />要是说出口，这未免太厚颜无耻了不是吗。<br />「莉亚，如果老实留在这里，援救队伍会来救出可怜的公主。但是……」<br />帕克轻声说着，落到了艾米莉亚纤细的肩上。然后，猫精灵靠在脸颊上，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艾米莉亚深刻理解。<br />只要等着，就会被视作被害者救出去。<br />但是，如果艾米莉亚自己离开了这里，就会变成出于自主意识行动的加害者。<br />面对这个选择，她没有一秒的逡巡。<br />「————」<br />艾米莉亚站了起来，摸向白色房间唯一的门。<br />从外面打开，需要复杂术式的身份认证，只有昴和负责照顾的芙蕾蒂利卡能够出入。<br />而这术式，当艾米莉亚从内部用手触碰的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br />「昴你个，**……」<br />艾米莉亚在自己受伤找着术式碎裂的痕迹，轻声细语道。<br />这个术式本就设定成能由艾米莉亚轻松破坏。也就是说，按照昴的设计，只要艾米莉亚想逃，随时都能逃走。<br />鸟笼的门，只要笼中鸟一个决心随时都能砸破。<br />这是因为昴认为艾米莉亚不会逃而有恃无恐吗。<br />还是说为了尊重艾米莉亚想逃的意识而留下的温柔吗。<br />这个答案，想从昴的口中问出来。<br />——这就是艾米莉亚在没能做出选择的最后，选择的答案。<br />被带出会客室，与哈利贝尔在城中一同奔跑的『肃清王』、少年、老大、主人、他，——菜月·昴，低声笑着。<br />「菲露特，就该先抓来当人质的……」<br />这样就能限制莱茵哈鲁特的行动了吧。<br />——不对，更可能会触怒莱茵哈鲁特，结果演变成要和力量大增的『剑圣』战斗。<br />至始至终，事情的发展都和模拟的一样。<br />恐怕，万魔殿被摧毁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了。<br />「装一把里社会的老大哥，还蛮开心的……」<br />回想走过的道路。<br />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坚信。掌握众多人的把柄，为人所怨恨，支配对方的人生，仅凭心情生杀予夺——。<br />——不，那绝对不是心情。<br />如果觉得那只是在玩，这可是误会大了。<br />虽说自己并不打算努力解开这个误会，努力了也没用，也不想去努力。<br />——昴，害怕人类。太可怕了。<br />表面上笑脸相迎，实际心怀鬼胎。这种人性，隐藏真实，在无数的念头下行动的人类，太可怕了。<br />所以昴决定将人际关系简单化。<br />所有的人都是骗子。<br />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哪怕全人类憎恨昴都无所谓的世界。<br />不管什么人都有弱点。家人，恋人，财产，梦想，希望。<br />所以——，<br />「——只要能够掌握全世界人的把柄」<br />这么一来，昴就不用怀疑任何人了。<br />在一片黑白的世界里，在这没有信任的无色世界里，以憎恶为粮，得以安宁。<br />「————」<br />哈利贝尔带着昴一起逃走了。<br />昴看不清哈利贝尔的真实模样。——在昴眼里，他是黑白的。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br />「————」<br />而看起来黑白的，不仅仅是哈利贝尔。<br />现在，昴眼中的世界，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仅仅分为两种颜色。<br />人、物、绘画、家具、宝石、魔矿石、鲜血、水，都只剩黑与白。<br />无法区别血与水，也无法区别汤与毒。<br />一切都是黑白。黑白的景象。<br />再这样的世界里，有几样东西，昴能看到颜色。<br />昴相信，那些是真的。<br />昴如是相信，除此之外皆是假的。<br />贝阿特丽丝，是。<br />艾米莉亚，是。<br />再还有，唯一的，再还有。<br />总之，除了那些之外，昴全都不信。<br />除了那些以外的东西，一切都是名副其实无色。<br />只有并非谎言的真实的人。<br />能够决定菜月·昴是死是活的，只有真实的人。<br />「……我还期待过莱茵哈鲁特的」<br />还期待过，在那些日子之前——在丧失一切颜色的那件事发生之前接触过的人，或许是还没褪色的。<br />然而，昴可是连第一次见面的人看起来都是黑白的。隐约有所期待，那时是如此耀眼的莱茵哈鲁特，在昴眼里也只是灰色的物块。看起来显得肮脏。<br />说到底莱茵哈鲁特也是人生的。<br />他肯定也是一致说谎活到今天的。仅此而已。<br />「老爷——！」<br />正在城内奔跑的昴他们，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喊声。<br />只见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仆从走廊另一面跑来，是芙蕾蒂利卡。没有颜色，但是颇具特征的脸很好记。<br />昴心里其实是有些中意芙蕾蒂利卡的。所以——，<br />「请受死——！」<br />踏步过来，还很礼貌地要自己交出性命的样子，看起来如此可爱。<br />当然，芙蕾蒂利卡的行动，卡拉拉奇最强的人不可能闭一只眼。<br />「啊！」<br />芙蕾蒂利卡手上的短到被夺走，手腕被扭转整个人压倒了墙壁上。芙蕾蒂利卡转过头对出手的哈利贝尔说道，<br />「为什么，哈利贝尔大人！ 现在，趁着混乱，就能把这个男人……！」<br />「杀掉。这种想法我很理解。被握住把柄的人，肯定很想杀掉昴兄得以解放吧。但是啊……」<br />说到这，哈利贝尔细细的眼睛睁开了，瞪视芙蕾蒂利卡。近距离面对他的眼神，芙蕾蒂利卡纤细的喉咙一个噤声。<br />「不巧，我可不是被握住了什么把柄才服从的。昴兄，可是于我有恩」<br />「恩！？ 这个男人，有恩？ 请别睁眼说瞎话……！」<br />被压在墙上的芙蕾蒂利卡双眼充血瞪着昴。本就锐利的牙齿开始变大，女性的纤细手指也在变粗，整个人化作强大的野兽。<br />「我一定要……嗯！？」<br />「昴兄？」<br />昴不知何时站到了拼命挣扎的芙蕾蒂利卡身旁。<br />芙蕾蒂利卡瞪大了眼，哈利贝尔想叫住他，然而昴没有停步。芙蕾蒂利卡拼命抬起手臂，掠过昴的脖颈。<br />瞬间，缠在昴脖子上的布料滑落——。<br />「——噫」<br />眼前所见让芙蕾蒂利卡倒吸凉气。<br />哈利贝尔也是第一次看见，露出了些许的惊讶。<br />——菜月·昴的脖子上，清楚地留有手指的痕迹。<br />「不行啊，芙蕾蒂利卡。我不会让黑白的你杀掉我的」<br />「————」<br />芙蕾蒂利卡僵住了，昴的脸靠过去，断然说道。<br />还期待过，若是芙蕾蒂利卡，可能会出现颜色。然而，这个瞬间，哪怕这个决定性的瞬间，芙蕾蒂利卡仍旧是黑白的。<br />「哈利贝尔先生……带上芙蕾蒂利卡，请赶紧逃吧」<br />「……昴兄。大概，她就是把『剑圣』带进来的间谍」<br />「我知道」<br />昴看着动弹不得的芙蕾蒂利卡，抢过哈利贝尔的话说道。<br />这事情不说都知道。芙蕾蒂利卡私下做的各种小动作，考虑到那个待遇都能理解。<br />——不，不仅仅是芙蕾蒂利卡。如果她不干，也会有其他人。<br />只是除了她，都找错人了。<br />「不用回来了，哈利贝尔先生。我，要去解决我自己的事情了」<br />「————」<br />「如果是要报答我的恩情，那已经够了。再说，那种事本就没什么恩情。……我只是，稍微操作了一下而已」<br />昴摇摇头，对哈利贝尔浅笑道。<br />哈利贝尔，大概，对昴的态度是很真挚的。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颜色。<br />或许，一旦褪色了，就再也不可能恢复了。<br />因为昴已经失去了相信的资格。<br />所以，世界上任何东西都不愿意为昴染上一丝颜色。<br />那么，剩下能够倚靠的——。<br />「我想和昴兄好好当个朋友的啊」<br />「……如果我那时候没有逃走，或许可以吧」<br />明白了昴的意思，哈利贝尔仅仅简短告别了一句。<br />昴也觉得再多说了只会显得矫情。<br />都到最后了，想在或许能成为朋友的人面前，稍微耍个帅。<br />「芙蕾蒂利卡」<br />「————」<br />听到名字，芙蕾蒂利卡晃悠着转过身来。<br />昴犹豫着是否应该对丧失了战斗意志的她传达这些话。<br />不过有人希望自己能够传达，<br />「饭，很好吃，说是要我帮忙转达给你」<br />——大概，这种奇怪的说法，芙蕾蒂利卡是不会明白意思的。<br />芙蕾蒂利卡眼中的菜月·昴，应该至始至终都是个怪物。<br />这样就好，无所谓。自己就是这么表现的，坚持下来了。<br />虽然没能得到自己想看到的结果。<br />「那么，我该去哪边呢」<br />哈利贝尔带着芙蕾蒂利卡潜入影子消失了。<br />于是菜月·昴一个人，被留在了梦的遗迹。<br />万魔殿继续震荡，这恐怕证明了莱茵哈鲁特和塞西尔斯激战正酣，远处可以听到多个人的声音，进攻过来的不仅仅是莱茵哈鲁特，还有见缝插针的潜在敌人也来了吧。<br />敌人、敌人、敌人。全是敌人。<br />既然自己选择了这个活法，这也是没办法。<br />「————」<br />昴的正面，来到了分叉路，犹豫起该去哪里。<br />右边去，是弱小的自己所能栖身的艾米莉亚的寝室。<br />左边去，是弱小的自己所能栖身的，她的——。<br />「——诶」<br />正抬起头，决定去哪边的瞬间。<br />有人跑了过来，将锐利的刀刃刺入昴的左腹。<br />陌生的城堡，陌生的景色，艾米莉亚赤脚奔跑。<br />在万魔殿过了有一年，但艾米莉亚熟悉的只有那件白色的个室。房间的外面，建筑唔的外面，艾米莉亚全都没有考虑过。<br />而那些如今也是一样，那不是艾米莉亚关心的世界。<br />现在，艾米莉亚关心的是需要自己的少年，唯有那一个人而已。<br />「——艾米莉亚大人！」<br />被叫到名字的艾米莉亚停下了脚。<br />万魔殿四处崩塌，失去原形。在窗户碎裂，整体倾倒的白色走廊上叫住艾米莉亚的是头顶熊熊红发的碧眼青年。<br />「莱茵哈鲁特……」<br />「您没事吗，艾米莉亚大人。庆幸平安」<br />哪怕周围是这样，他仍旧贯彻了骑士的理解，如此勇敢而骄傲。<br />看到找到自己的青年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来到自己身边低下头，艾米莉亚紫红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疑惑。<br />「莱茵哈鲁特，你伤的好严重。没事吗？」<br />「无须担心。虽说这实在算不上轻伤」<br />听到艾米莉亚的话，莱茵哈鲁特松一口气说道。<br />但是，此刻莱茵哈鲁特的身上满身疮痍，难以想象他会受到如此重创。<br />身体四处是刀伤，仍未停止滴落的血液落在白色走廊上。凌乱的红发贴在精悍的五官上，从未见过呼吸紊乱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疲劳之色。<br />骑士的白色制服上有着敌我的血，而最令人惊讶的是——，<br />「你的剑」<br />「剑判断此时应当拔出『龙剑』」<br />绝不出鞘的圣剑，阿斯特雷亚家代代相闯的『龙剑』雷德闪烁着白色光辉。<br />那耀眼而美丽的剑身让艾米莉亚不禁注目。<br />这把剑，究竟对城里的谁挥落了，有将要向谁挥落。<br />「总之，所幸艾米莉亚大人没事。……和我一同离开这里吧。城外有龙车。乘车前往鲁古尼卡」<br />「去鲁古尼卡……这里，是哪？」<br />「这里是卡拉拉奇都市国家边界上，藏身吉拉尔赤丘的城堡……要找到地方费了一番功夫，多亏了出色的谍报员和潜伏者里应外合」<br />莱茵哈鲁特一边回答艾米莉亚的疑问，一边戒备周围。<br />现在城堡还在震荡，意味着还有地方在发生战斗。莱茵哈鲁特是想尽快赶去支援的。<br />哪怕浑身是伤，他也是王国最强——不，世界最强的男人。<br />只要有他在，万魔殿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br />而只要他不在了——。<br />「艾米莉亚大人，还请立马离开——」<br />这个地方，莱茵哈鲁特后面是打算这么说的吧。<br />然而，这句话因为背后艾米莉亚的行动突然被打断了。<br />「————」<br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br />莱茵哈鲁特的腹部，从背后被冰箭刺穿了。血液沿着淡蓝色的冰刃留下，内脏被破坏，内部被冰冻，『剑圣』在从未有过的冲击下吐出了一口血。<br />「艾米莉亚、大人」<br />「啊」<br /><br />尚未理解发生了什么的莱茵哈鲁特跪在地上。见此，艾米莉亚呆呆地望着自己雪白的手指。<br />自己做了什么，这纯粹无意识下的行动让自己说不出话。<br />——如果，艾米莉亚是发自真心要放冷枪的话，莱茵哈鲁特就防住了。<br />只要攻击中带有敌意和杀意，就不可能逃脱莱茵哈鲁特的直感。又或者说，若是加护正常运转，这将连莱茵哈鲁特的防御都打不穿。<br />然而，这里是万魔殿，而且艾米莉亚自己也没能理清自己的内心——这才造就了莱茵哈鲁特致命的破绽。<br />「不、行……不行的。昴，不行的。莱茵哈鲁特，不行的。不会让你伤害昴的。昴，需要我……」<br />艾米莉亚左右摇着头，明鉴了自己行动的理由。<br />突然的行动，突然攻击莱茵哈鲁特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本能上明白了是他破坏了万魔殿，将菜月·昴逼上了死路。<br />明白这点，然后本能上就想要阻止他。<br />艾米莉亚无意识间，为了保护昴，只能杀死莱茵哈鲁特。<br />「昴，需要……」<br />事已至此，艾米莉亚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心意。<br />千次万次，昴来到自己这边，寻求一份安心，而自己看着他，也受到了救赎。<br />——正如昴需要艾米莉亚一样，艾米莉亚也需要昴。<br />「我来、保护。得由我来、保护昴……」<br />「艾米莉亚大人，这是……」<br />「——帕克！ 拜托了！」<br />轰，凌冽的冷风窜出，银发在雪白的走廊下翩然起舞。<br />沐浴在杀意骤然升华的极寒之风中，莱茵哈鲁特向后跳开一大步，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线。然后，咳着血架起剑。<br />倒映苍天的碧眼中，『冰结之魔女』与『终焉之兽』并排而立。<br />『抱歉了，莱茵哈鲁特。莉亚的请求，就是我的愿望。——你都弱成这样了也就有胜算了。这份残酷和猫科很像吧？』<br />「求你了，莱茵哈鲁特。直接回去把。放过我和昴」<br />「——这可不行」<br />事已至此，艾米莉亚还打算和平解决，然而莱茵哈鲁特摇头。<br />交涉已经决裂。从背后受到偷袭——不，若只是莱茵哈鲁特个人，哪怕身上无伤，若非这个状况或许也会答应。<br />然而，莱茵哈鲁特的信念，已经无法容许他的罪恶了。<br />「结社『昴星团』代表，『肃清王』菜月·昴，包括罗斯沃尔·L·梅瑟斯原边境伯等王国兵，再加上波拉奇亚帝国、卡拉拉奇都市国家、古斯提科圣王国的臣民，合计共杀死了十二万六千七百零二人」<br />「————」<br />「仅论直接下手的都达到了这个数。再加上间接的，除了命以外受到伤害的，这个数只增不减。实在是难以熟视无睹」<br />莱茵哈鲁特的话语里有着诚挚的恳求。<br />恳求艾米莉亚听了自己的话，知道菜月·昴的恶行之后，能够改变心意。<br />实际上，艾米莉亚是受到了冲击。躲在个室里，一直只负责欣赏昴睡脸的艾米莉亚，对他的恶行一无所知。虽然隐约知道害死罗兹沃尔，把自己带出来的人是他。<br />然后，冲击过后，艾米莉亚低下了头。<br />冲击，确实很大。但是，艾米莉亚受到的冲击，不是对昴犯下的累累罪行感到失望——，<br />「——对不起，莱茵哈鲁特。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很珍惜昴」<br />而是因为哪怕知道了菜月·昴的罪行，对他的执着认为减退，而感到了冲击。<br />艾米莉亚的态度，即便知道了事实也未有改变。<br />「——」<br />听到艾米莉亚的说法，莱茵哈鲁特要紧了牙关。随后，立马抬起了头，将出鞘的龙剑举到正面。<br />「——『剑圣』家系，莱茵哈鲁特·梵·阿斯特雷亚」<br />「我是艾米莉亚。只是，艾米莉亚」<br />相互报上名号，下个瞬间，白色冲击波摧毁了万魔殿的最上层。<br />本应获救的囚禁公主，与前来救助的持剑骑士，开始互相残杀。<br />「混、蛋……吃屎去吧……那个混 蛋、智 障……！」<br />崩塌的城堡中，昴骂声连连奔跑着。<br />虚浮的脚下滴淌着鲜血——左腹刺客袭击用的小刀还插在上面，脑髓内的疼痛不绝地在轮摆式位移（1）。<br />「那个黑白的混 球……下次见到他，一定弄死他……！」<br />昴大汗淋漓地扶着走廊墙壁前进，那个在最后趁虚而入，却又不把自己刺死的刺客——理应死在会客室的男人浮现脑海。<br />在敌军正中砍下大将，其跑路的能耐以及态度堪称一绝——不过昴可没有兴致称赞敌人。<br />那个男人能够准备做出别人讨厌的事情。纯粹地屈辱感与对自己漏看了那个敌人感到的失望化作愤怒。<br />但是，这份激情在这种情况下也无从发泄。<br />「罪有应得的结局，罪有应得的死法么……」<br />手捂着如烧伤般疼痛的左腹，昴阴郁地嘀咕着。<br />想想自己所作所为，自己也知道总有一天要遭报应。不过，最理想的情况是这个报应能够拖到自己下地狱了以后再来，但毕竟他不过是个凡人——开始还不到三年就走到头了，够丢人的。<br />可是，自己不后悔。<br />也找不出自己有什么应当改正的地方。<br />自己的错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然而自己并不想去改正它。昴只是以自己错误的生存方式，在拼命挣扎罢了。<br />只是溺水挣扎。而溺水之人，只知道挣扎以求呼吸。<br />仅此而已——，<br />「——昴」<br />「————」<br />昴拖着血迹在走廊的速度慢如爬行，这时有人叫住了他。<br />一瞬间，昴弄不清楚这声音是谁皱起了眉头。——不是自己不知道。只是，这个声音，没理由出现在这里。<br />因为，她的个室在与这里完全相反的位置，若是出逃，根本不应该走这边。<br />所以——，<br />「唔，哦啊！」<br />「太好了，昴……找到你了……」<br />「艾米莉亚……？」<br />艾米莉亚飞奔过来把昴扑倒在地，那美丽的容颜近在眼前，昴这才接受了现实。<br />黑白的世界中，有银色，有紫红色，有樱桃色的嘴唇，有颜色。<br />只有艾米莉亚仿佛表示自己独一无二一般，拥有颜色。<br />「——可是，为什么」<br />看着有颜色的艾米莉亚，昴却无法理解情况。<br />艾米莉亚给昴带来了明确的温暖，发痛的拥抱。<br />平时昴一直都是单方面在倚靠艾米莉亚，然而被倚靠的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来昴这边——，<br />「……艾米莉亚，这个伤是」<br />「——。没事的。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平安大吉<br />再次望向抱在身上的艾米莉亚，那强颜欢笑的表情下浑身是伤。<br />美丽的银发凌乱，还被切落了一部分。白色的薄睡衣满是血污，裸露的双足上也有令人痛心的创伤。<br />自己明明为了防止她变成这样才在她的个室加了无数的防御手段。<br />而且，不可能会放任她伤成这样的精灵也应在会陪在她一起。<br />「帕克在干什么啊……」<br />「帕克……算了，这件事之后再说。现在先别管了……」<br />「——？」<br />一瞬间，艾米莉亚眼中闪过逡巡之色，然而立马闭上眼睛掩饰了过去。<br />这让昴讶异不已，然而艾米莉亚再睁开眼，表露的那意思逡巡已经消失无踪。<br />「昴，一起逃吧。现在谁都不会来追我们的」<br />「……逃，和我？」<br />「是啊。还有谁吗。别傻了」<br />艾米莉亚娇嗔着一戳昴的鼻子。这不合时宜的举止让昴头上冒出问号。<br />说到期，艾米莉亚应该是疏远昴的。<br />「就算是这样，因为你很温柔，所以我就借机撒娇……」<br />「——是，这样的吧。我之前也觉得这样就行」<br />「艾米莉亚？」<br />艾米莉亚手放胸前，寂寥地垂下了眼角。<br />她的心中，脑海里，应该正闪过昴把她带出来，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日子吧。那段时间，她不得不一直面对频繁拜访的可恨对象的睡脸。<br />那些时光对昴而言是救赎，然而对艾米莉亚应该只是屈辱——。<br />「我，是很生昴的气的。但是，这也只是一开始……后来，我觉得自己一直在受到昴的帮助」<br />「我的、帮助……？」<br />「因为昴需要我。感觉昴，认可了谁都不要而自暴自弃的我，所以……」<br />相互依存，这个单词浮现昴的脑海。<br />正如昴需要艾米莉亚在身旁以求内心安定一样。艾米莉亚也在思索那段时间的意义的过程中，得出了这个结论。<br />因此两人都需要彼此，陷入了相互依存的关系。<br />「我想和昴在一起。所以，一起逃吧？」<br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br />昴还未能接受艾米莉亚的告白，支支吾吾地回答着。<br />经受无数冲击的内心，无关主观意愿，得出了现实的答案。<br />如艾米莉亚说的，一起逃，是不可能的。<br />莱茵哈鲁特来了。即便塞西尔斯正牵制着他，外面也有无数意图讨伐『肃清王』的敌人围城在外。<br />城堡外面几乎没有昴的友军。为了扼制潜在敌人而采取的众多措施，在这情况下起不了作用。潜在的敌人，浮上水面成为了眼前的敌人。<br />要带上艾米莉亚逃走，根本不现实。<br />菜月·昴会死在这里。会，死在这里——，<br />「——那么，我陪你一起死」<br />「————」<br />一瞬间，昴呆住了，比腹部被刀捅的时候，比莱茵哈鲁特登场的时候，比明白自己气数已尽的都要呆滞。<br />艾米莉亚望着昴露出微笑，饱含慈祥、亲爱说出了这句话。<br />若是菜月·昴要死在这里，那艾米莉亚也——，<br />「我陪你一起死。不需要的地方，我不想待」<br />「——啊」<br />「求你了，昴。我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br />艾米莉亚揪着昴的胸口。享受着炽热的吐息，这与平时截然相反的接触，让昴清楚感受到自己被需要。<br />正如自己死命倚靠艾米莉亚一样，艾米莉亚也死命倚靠自己。<br />艾米莉亚对自己而言一直很必要。她，救赎了自己。<br />所以，现在艾米莉亚需要昴，想从自己的身上寻求救赎。<br />艾米莉亚，需要自己，如今，正在向自己寻求救赎。<br />现在，如今，这个瞬间，居然会到来，自己从未——。<br />「昴……？」<br />昴压住纠缠上来的艾米莉亚双肩，一把推开了她。<br />然后，在瞠目结舌的她面前站起了身，后退了。<br />艾米莉亚抬头看着昴。<br />对此，昴颤抖着嘴唇说道。<br />「骗人、的……」<br />昴抗拒地摇着头，望着艾米莉亚的眼神中——满是恐惧。<br />「昴、……」<br />「不要，别这样，快别这样。为什么，向我，事到如今，为什么！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别给我这样！！」<br />恐惧，这是恐惧。<br />很恐惧。只觉得恐惧。只有恐惧。只剩恐惧。<br />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br />『——那么浓的魔女臭味』<br />堵上耳朵。<br />抱着头。<br />惨叫出声，试图屏蔽这耳边的声音。<br />『——还想装蒜，人的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br />哪怕堵上耳朵，<br />哪怕抱住头，<br />哪怕精神尖叫，想要逃跑，也逃不掉。<br />『——姐姐大人，太温柔了』<br />「那关我毛事啊啊啊啊啊啊——！！」<br />昴啼血般地惨叫着后退了。<br />艾米莉亚站起了身，似乎在诉说什么。听不见。<br />甜蜜，美妙，温柔的话语向昴传来。听不见。<br />她的话，她的声音，听不见。不想听见。<br />别宠我。别待我温柔。<br />为什么，到现在还想来接近我。<br />这是不可能的。<br />昴犯下了多大的罪不知道吗。<br />艾米莉亚不可能会饶了这个的。<br />不可能的。<br />难道是变了吗。<br />是昴愚蠢的寄生行为，不顾脸面的哭喊，倚靠艾米莉亚撑过不眠之夜，让艾米莉亚发生了改变吗。<br />艾米莉亚，也会变的吗。<br />「恨我！讨厌我就好了！别理我就好了！」<br />「————」<br />艾米莉亚，正在褪色。<br />颜色从艾米莉亚的身上脱落，消失在黑白的世界中。<br />骗人的，这是骗人的。欺骗，让昴的世界失去颜色。<br />银色，紫红色，构成艾米莉亚，昴所信任的美丽的艾米莉亚的颜色褪去，她被染上了欺骗的黑白。<br />这个现实难以接受。艾米莉亚应该是高贵的，永恒的。<br />哪怕憎恨对手，也不会规避去依靠她的人。<br />正因为相信她的温柔是这种心理的表现，正因为能够信任她不会原谅昴，所以昴才能够深陷艾米莉亚的温柔中。<br />然而，一旦明白艾米莉亚也会改变——。<br />「别对我，温柔啊……！」<br />「反正，都讨厌我的吧。都怀疑我的吧？觉得我很碍眼，想要杀了我，憎恨我，诅咒我，背叛我的吧！？」<br />「那干脆从一开始就给我恨啊！别变心啊，就这样一直下去不是蛮好的吗！一直恨我，就没什么事了。一直恨我，就别变啊……」<br />压不住的愤怒。<br />自己沉溺在对世间万事不如意的愤怒中。<br />溺水的自己想要得救，拼命在挣扎，苟延残喘至今，而如今，连艾米莉亚都背叛了昴。<br />——会变的心，迟早会背叛，现在，这已经和背叛没两样了。<br />「反正迟早会背叛我的，那就别给我装出一副爱我的样子啊！！」<br />「——」<br />昴将摇摇晃晃着向自己身处手的黑白色艾米莉亚推开了。<br />用的力气过大，让艾米莉亚一个站不稳跌倒走廊。刹那间，昴的内心闪过踌躇，接着却被恐惧所淹没。<br />连艾米莉亚都不是安心之地了。<br />迟早有一天会这样，自己仅当是可能性最小的事情在考虑的情况，终于来了。——虽然没想到自己会重要到这个地步。<br />——艾米莉亚，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原谅昴。<br />只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然而，果然还是来了。<br />所以昴在这只有黑与白的世界里，转而去寻求最后的手段。<br />「——！！」<br />倒在地上的艾米莉亚喊着什么。<br />昴将这一切甩在身后跑走了。<br />侧腹的疼痛也已无知觉。这都已经无法引起昴的注意。<br />昴有的，只是走向死亡的意志。昴的有色世界，全部消失了。<br />剩下的，只有那个。<br />溺水的菜月·昴，只剩下的，最后的稻草——。<br />——绝对不会改变，绝对不会原谅昴的那份憎恶。<br />「——！！」<br />艾米莉亚半癫狂的声音，无法传达到半癫狂的昴耳中。<br />魔境，万魔殿，与其持有者的内心同样加速崩溃。<br />昴在溃散的世界中，在这无色的世界中，走到了。<br />「————」<br />还没有完全损坏的执勤室。<br />这个房间有着不输艾米莉亚个室的强大防护——因为在这个房间里，有着和艾米莉亚同样绝对不允许让其受到破坏的东西。<br />与因为不想伤害她而拉远距离的艾米莉亚正相反。<br />昴打开了，安置自己身边最近位置的那个东西。<br />暗藏在书架后的门扉，这正是除了昴无人能开的门。<br />而昴，缓缓打开了它。<br />打开的门扉背后，锁链的声音，与墙壁相连的锁链声音作响。<br />随后，在锁链的鸣响声中，『浅红色』的眼瞳盯着昴，说道。<br />「——终于，有寻死的念头了吗，巴鲁斯」<br />——能仅仅因为憎恶杀了自己的女人，微笑带着血的颜色。<br /><br />『从零开始溺水的异世界生活』Fin